作者八音兔的文章《酣想》涉嫌“剧情雷同” 《日落时想你》
第1章 2022-04-04 08:59:27
《酣想》作者已经最新章承认借鉴并道歉

第一章



烟雨朦胧,茂密的枝叶交错,阳光很难落下来。整个山庄都被隐匿在郁郁葱葱的绿色中,恍若世外。

巡逻车停下,闻缱谢绝保安的好意背起黑色琴包,沿着中式庭院的步汀往里走,来到了主屋外面。

镶铜雕花的木门,紧紧关闭,一切都像院子里那样清冷,毫无生气。

她推开门。

进了侧室,窗户大开,她看见父亲闻井山在窗边练习书法。

窗外透进的天光照射在那张温文儒雅的脸上,即使年近半百也能看出闻井山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爸。”闻缱叫到,她声音很冷,同院子里的氛围一样。书桌前的闻井山恍若未闻。

过了一会儿,他打量写好的一副字,才放下笔,语气轻巧:“走吧。

家里照顾闻井山夫妇的刘婶看到闻缱,替她接过琴包:“缱缱回来了,又瘦了。

“做了淮扬菜,都是按你的口味做的。”她和蔼的笑笑。闻缱把琴包递过去:“辛苦刘婶了。”

到了小厅,只有她和闻井山两个人坐下吃饭,家里不像往日热闹,偌大的山庄一个人影见不到。

颓败,一个大家族陨落的前兆。

餐桌上六个小菜,清淡可口,闻缱夹了一片糯米藕,放到碗里正要吃。

“明天去相亲。”

该去相亲的不是她,怎么会这样。闻缱顿了顿。

抬眼,她看见闻井山带着不容置疑地眼神。

“替你姐去。”闻井山看着她,再说出口的话就像刀子一样飞出来。

“我不想去,”闻缱抬起头,把糯米藕放回去,生冷道,“我还有自己的事业,还要继续弹琴,不想谈恋爱。

“闻家必须去一个。”闻缱轻哼。

“我明天要去广济寺,看外婆……”“广济寺见吧。”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不远处的刘婶轻轻叹气,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难处。闻缱放下筷子:“爸。”“你也喜欢女人?”四目相对。

闻缱脑子一炸,桌子下的手握成了拳头。

她想起那个喜欢女人的姐姐最后惨烈的下场,以为相亲事宜就此作罢。

窗外似乎下起了薄雨,雾竹在窗外摇曳,景色有几分像她南方老家。

“不是。”她说。

“那就去。”闻井山直接定下此事,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尽快定下,闻家拖不下去了。

根本不是相亲,就是通知你去订婚,就算对方是瞎子聋子瘸子,只因对方家族能拉闻家一把。

闻缱脑子嗡嗡地,没有接话。

听说闻家有商业联姻,上百年的习俗了。但怎么轮都轮不到她,她才来这个家十年。

可从她来那年起,闻家开始衰落,她深陷泥潭,拔不出去了



有了联姻的转机,闻井山上赶着要把女儿送出去。

饭后,雨势渐大,闻井山本来打算继续写字,那边刘婶说别院有事,他便过去了。

闻缱站在窗前,看了看外面成片的雾竹,心头顿顿地疼。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冲了个热水澡,关上睡衣,打开投影仪,找了一部电影来看。

铃声不断地在响,闻缱这忽然回过神,在沙发上摸索半天,才在沙发缝隙里找到手机。

她擦掉脸上的眼泪,尽力抹掉脑海中的那个人影。

怕被看出端倪,她平复了五分钟,直到微信视频的邀请再次打来。

她点击绿色按钮:“灵微。”

只有投影仪投射在脸上,瀑布般的长发把皮肤衬托的更加幼白。这幅旖旎的影像中,只有她的眼睛最动人。

美中带着纯。

是女人看了都会心动的类型。



尤其是她的普通话一直不标准,有点粤式口音,说起话来生气也像撒娇,听得灵微心底一软。

她是公认的美人,没有攻击性,恰到好处的五官,端庄的姿态。到哪里都能吸引别人的视线。

“咱家缱缱还是不化妆好看。"灵微观察她的表情,温声问。“到家了吧?感觉怎么样了?

闻缱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她扶住额头:“挺好的。”

透过屏幕看着她,她的目光淡然如水,传达出的感情却是坚定且无畏的。

灵微默然点头。

闻缱是琵琶演奏家,是行业商业价值最高的演奏家。

不是单纯的演奏乐手,她靠着实力拿遍了行业内最有水平的奖项,出了个人专辑,是知名的民族乐器推广者。

大学期间,闻缱和一个摇滚乐队合作,清冷美人弹起琵琶如泣如诉,让观众见识到了古典乐器的潮流表达。

一曲出圈。

视频一经推广,直接冲上头条,而琵琶的主人绝妙的手法,还有拥有遗世而独立的容颜更是引起广泛关注,全网爆红。

她的往期比赛和演出视频也被扒出来,各种关于她的小视频开始流行,对国风的推广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

可以说,在新民族和传统乐器的表达上,她是第一人。

可是,不久前,她突然不能弹琴了,控制不住力道,琵琶弦被弹断了数次。

而春季,她的音乐巡回演奏会将要开始。

应该是心理原因,这是心理医生给的诊断。如果不能按时开演,或者开演时一次又一次拨断琵琶弦,她不敢想象网上舆论会是什么样的转变。

作为她的经纪人,灵微比她着急。

但闻缱比她淡定,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焦虑,反而让她安心下来。她倒是安慰起自己,希望能放松一段时间来让自己内心更加沉静下来。

灵微慢慢呼出一口气,语气更加轻缓:“回去好好休息,多出去走走,不要老窝在家里。

“或者谈个恋爱也是好的,或许是太压抑了,我挺想看看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闻缱刚刚压下去的哭意再次涌到心口。

就在刚刚,脑海里还有一个人影不断在重现,父亲下的死命令一下子把那个人影冲击地支离破碎。



灵微没有注意她细微的眼神变化,她那边还在忙,声音有些嘈杂,又嘱咐了几句让她注意看大群,有广告和宣传记得同步到微博上便匆匆挂掉视频。

闻缱的眼泪在视频结束的下一秒喷薄而出。

电影已经接近尾声,眼泪却已经模糊了视线,她看不下去了这部电影的女主人公的境遇和她一样悲惨。

只不过,女主人公在多年后如愿以偿的得到过男主,她却这个连渺茫的机会都没有了....

明天就要去和别的男人相亲了,她终将要放下过去所有的思念和等待,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投影仪上显示感谢观看《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

看,别人都有机会给对方寄信,她却连寄到哪里都不知道。

这场对于她来说声势浩大的暗恋,就像阳光下脆弱的泡沫不用戳,自动湮灭,连声音都没有。

她找到日记本,随意翻开--

“我曾经在有他的世界里生活着,也偷偷地喜欢了他许多许多年。谁也不知道,我的心里藏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比起他的脸,我更熟悉他的背影和鞋子。

年少的喜欢实在经不起时光的拉扯,或许离别才是常态。

放弃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不好,但我永远希望,他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过得比我好。

那是暗恋他的第十年,她始终没等等到他。

闻家鸡飞狗跳地那段日子,她也被折磨地不堪重负,没有了他的生活,意志力脆弱的像她弹断的琵琶弦,于是,她在日记本里写下和他有关的一段话。

眼泪打湿日记本,把字迹都氤氲模糊了。她合上本子,不敢再看下去了。

因为她怕下一秒,自己会忍不住失声痛哭。

终于要彻底的放弃他了。

她环住双腿,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泪流成河。

翌日,腊月二十八。

闹钟没响之前,闻缱便醒了,天边才漏出鱼肚白。她洗漱好下楼。

闻家一片寂然,完全没有新年的样子,闻井山也不在家。

刘婶准备了素食,她吃完到山庄外坐巡逻车,前往山下。

庆城的冬天实在太冷,从小在南城长大的她还不太适应北方天气,过两天过年,满打满算,来第十一年了。去寺庙更是熟门熟路。



广济寺是百年大寺,往来香客络绎不绝。

闻缱穿过曲径通幽的院子,看到大雄殿的后侧,有一个居士在静静地打坐,庆城天气已经很冷了,但这并没有动摇向佛之人坚定的礼佛信念。

像她的外婆沈今之一样,今天来了,也未必能见她一面。

她来到了最后方的圆通殿。先合掌于胸前,手掌心拱起,鞠一躬,又跪到了蒲团垫上,低头跪拜。

以此三次,她点上香。

挽在脑后的发髻露出了素净的脸,隐约间,带着虔诚无比的神情,替她爱的人祈愿平安健康。

没过多久,有人来告诉她,沈今之不见客,但有人要见她:“闻施主,云琛师傅有请。

闻缱躬身行谢礼,跟过去。

走出圆通殿,寒风凛冽,发髻被吹乱,遮住了视线,她抬起手,轻轻拨开,却倏地一愣。

“闻施主,”那人见她在原地愣怔着没动,不由轻声提醒道,“这边请。

闻缱努力看了看人群。

“好的,”她垂下眼,使劲儿攥了下手心,她的声音像在空中飘荡,“我们走。

外婆还是不肯见她。但她当初是跟着她来到了庆城。她把每一个穿僧衣的人都看成了外婆。

实在太想念了。

或许能看见云琛也好。毕竟他身上有外婆的气息。“你走神了。”

云琛抬手,轻轻将她面前的佛经翻到第二页。她看了很久很久了。

闻缱脸上一热,有点尴尬。“不好意思。”“愚人一个。”

海青色的僧服拂袖而过,没几秒,她听到厢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她拿起笔。

房外传来三宝腔唱诵,有条不紊。她企图用抄写佛经的方式让心静下来,或者说加深印象,却频繁出错,甚至晕染了宣纸。

越写越乱,甚至出现了错字,到了最后手在抖。

当电话响起的时候,她不自觉把宣纸抓得皱成了一团,眼泪

差点没出息的掉出来。

她很想告诉外婆,她想逃离闻家,就现在。

可见不到沈今之,就算见到了说什么都于事无补。电话响得很执着。

推开门,她拿着手机走出去。

猎猎冷风吹来。

“那边来人了,你去见个面。”闻井山在电话里淡淡地安排道



“我……”

闻缱已经走到阶梯前,接下来的话生生卡在喉咙处。

猝不及防地,她听见琵琶弦断裂的声音。“啪”地一声不成音调。

寺院内,香炉里燃烧着袅袅青烟,在冬日斜阳的折射下,看上去梦幻迷离。

香炉前。

男人身材修长高大,一身黑色正装被香火团团萦绕。

此时殿内正上演法事,屋内传来阵阵朗诵声,与外面晴好天气自成一派,远远渗入进晨光。

那人站在这片薄照里,周身竟然比光还要亮。

他嘴中搅动着什么,不知道看她多久了。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也静止了。

年少时的黑白电影瞬间染上色彩,男人迈开长腿走过来,眼睛在她身上一直未移开。

男人轮廓坚毅。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似乎少了些年少的不羁,一张沉稳冷峻的清隽脸庞蓦然显现。

是周景辰吗?好像是的。

“周家的三少爷,叫周景辰,电话我……”电话那头闻井山忽然说出一句话。

啊--

她一脚踩空了台阶,手机跌落。

心脏骤停,脑子一片空白,闻缱整个人向前扑过去,男人快速一步向前,一把扶住她的手臂。



两人的距离近到......

她闻到了水果糖的味道。

十余年了,第一次距离这么近,她还没从重逢的震惊中缓过来,便猛然拉开距离。

脚后跟再次绊倒上一级台阶,眼看又要摔。

好在她力气太小,根本没有甩开男人的手,再次被他稳住身体。

“慢点。”

低沉而缓慢的两个字,带着烟雾气儿,直直砸在她的心上。那种似有若无的甜味加重了。

心脏猛烈地跳动。她思绪混乱。

闻缱慌乱挣脱他,站到台阶上。

看着他捡起她的手机,用手擦了擦,递给她。

他弯下腰的一个动作,修长的脖颈出露出一点疤痕撞进她的目光,直接隐没到白色衬衫下。

闻缱心尖一疼,伸手接过手机,她垂下眼眸,像当年一样胆小怯懦:“谢谢。

抓紧手机,她打算回厢房。“闻缱。”他叫她。

闻缱感觉那一下心脏停止了一秒钟,全身都跟着这两个字猛然一抖。

她鼓起所有勇气抬起头,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在他漆黑的目光中丢盔弃甲。

面容温和,眼神凌厉。不像是能在同一个人脸上出现。

薄雾尽散,日光散漫,空中弥漫的都是香火气儿。

周围人潮汹涌,她看不见其他景物了。除了眼前的人。

有导游带着游客从身边经过,声音变得嘈杂,有人对这对青年男女频频侧目。

钟声,木鱼声,诵经声………声声入耳。

却不及他一句:“好久不见。”
第1章 2021-11-29 21:08:00
趁夜色想你

文/慕时烟



  暮色四合,雨丝在光影中摇曳,整座南溪镇都被藏在这朦胧中,恍如梦境。

  车停稳,岑雾绕到后备箱拿出里面的东西,沿着河岸踩着青石板小路,慢慢地走到了外婆家。

  古色古香的门上挂着两盏红灯笼,昏暖的色调,稍稍中和了一丝这座小院的清冷。

  她推开门。

  进了偏厅,抬眼,就见外婆岑如锦正站在书桌前练书法。

  明亮光线虚拢着她那张不爱笑的美人脸,岁月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即便上了年纪也依然不差。

  “外婆。”岑雾出声,怕打扰她,嗓音偏轻。

  灯光下的人恍若未闻。

  过了许久,最后一笔收尾,她才放下毛笔,语气淡淡:“吃饭吧。”

  家里照顾岑如锦的阿姨张婶打量岑雾:“雾雾最近很累吗,看着瘦了不少,”她的眼里掩不住的担忧,“做了你爱吃的菜,等会儿多吃点。”

  岑雾微弯了弯唇:“谢谢张婶。”

  到了餐厅,三人一块儿坐下吃饭,餐桌上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说话声。

  冷清,没有家的温暖。

  餐桌上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乳白色的鲫鱼汤冒着热气,岑雾伸手,盛了碗要递给岑如锦。

  “明天去见个男孩子。”

  冷不丁的一句,毫无铺垫。

  岑雾手微顿。

  抬眸,她撞入岑如锦带了威严的眼睛里。

  “是相亲。”岑如锦看着她,再响起的声音是天性使然的淡漠。

  “我还小,”岑雾垂下眸,将汤轻放在她手边,拒绝,“这几年我只想跳舞,不想、也没有时间恋爱。”

  “见个面不需要你多久时间。”

  岑雾抿唇。

  “明天我要去伽寒寺,没有……”

  “在寺庙见。”

  空气似静滞了两秒。

  一旁的张婶皱着眉,想劝又不能,只能在心里叹气。

  岑雾重新抬眸:“外婆……”

  “有喜欢的人?”

  四目相接。

  岑雾指尖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下。

  头顶的灯很暖很亮,倾泻下来在她身上笼了层浅浅的光,但照不进眼底。

  “没有。”她说。

  “那就见。”岑如锦一锤定音,眼风淡淡地扫过她的脸,“如果不见,下次不用再回来。”

  不是商量,是字字不容置喙的通知。

  岑雾双唇动了动,最终没有接话。

  岑如锦性子如此,决定的事不可能改变。接下来祖孙俩就如同以往每一次同处一样,都没有再说话,生疏的就好像岑雾只是客人。

  饭后,外面细雨转大,岑如锦不能出门散步,直接进了书房。她在书房时,是谁也不能打扰的。

  岑雾在客厅待了会儿便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遵循心理咨询师的建议,她没有练舞,而是舒适地泡了个热水澡,之后换上睡袍,拿过平板电脑找了一部电影。

  手机振动声响起时,岑雾惊醒,恍惚了好两秒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还梦到了久未梦见的人。

  平复下浮动的情绪,她摸过手机。

  屏幕上,是经纪人舒影发来微信视频邀请。

  指尖揉了揉眉心,她接通:“舒影姐。”

  灯光下,她慵懒地窝在沙发里,乌浓长发散落,暖黄的光晕落在她冷白细腻的肌肤上勾出朦胧旖.旎。

  美得惊心动魄。

  是同为女人看了都难以抵挡的美。

  许是刚醒的缘故,她的嗓音比平时更添娇懒,又是江南吴侬软语,听得舒影心弦一颤。

  她啧了声:“哪里下凡来的仙女美人儿,把我的魂都勾没了。”

  岑雾失笑:“舒影姐。”

  “我们雾雾又美了好多,”舒影视线没移开,又笑着问,“到外婆家了吧,今天感觉怎么样?”

  岑雾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点点头:“还不错。”

  四目相接,她的眼眸里透着的是淡定通透,还有生在她骨子里的那股韧劲儿。

  舒影稍稍松了口气。

  岑雾是舞者,是她见过的天赋最高的古典舞舞者。

  没有走正常的古典舞路子,靠着实力和自身努力,业内能拿的奖全已拿遍,如今是公认的顶级舞蹈演员。

  舞蹈圈小众,古典舞更是小中之小。

  但三年前,岑雾为一款网游合作推广,一袭红色薄纱在落日黄沙中起舞,美得勾人魂魄。

  一舞破圈。

  一夜之间,视频点击破千万,而她凭借独特的气质,自成一派的舞蹈,以及清冷又纯欲的神颜容貌,迅速虏获万千粉丝心。

  被媒体和粉丝誉为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可以说,岑雾就是为古典舞而生,舞蹈就是她的生命,她的全部生活。

  然而,一周前,没有任何来由的,她突然跳不了舞了。

  而三月份,她的舞剧巡演就要开始。

  如果不能恢复,后果简直不能想象。或者,如果在巡演时发生无法跳舞的情况,她不知道岑雾会遭受什么。

  作为她的经纪人,舒影自然是急坏了。

  但岑雾就是有那种本事,能让人心静安定下来,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她反过来安抚自己,平静地约了最好的心理咨询师,积极配合治疗。

  舒影仔细打量着她,提着的心落回原地,温声嘱咐:“趁着假期,四处玩玩,好好放松休息。”

  像想到什么,她笑着打趣:“或者谈个恋爱,让我看看我们家没有七情六欲的雾雾要是喜欢上人了会是什么样儿。”

  岑雾倾身端起玻璃杯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脑海里,外婆问她是不是有喜欢人的话清晰地冒出,又轻飘飘地进入醒来前那个亦真亦幻的梦。

  舒影没有察觉,她那边恰好有电话进来,叮嘱了几句又让她别忘了发张自拍微博营业便结束了视频。

  岑雾低头,慢吞吞地抿了口温开水润喉。

  视线里,电影已到了尾声。

  想要再找一部,不经意间却瞥见下方推荐相同类型的电影——

  《初恋这件小事》

  几秒后,她退出视频软件,点开相册,打算在这两天自己拍的风景照中选几张发微博。

  不想——

  #和暗恋的人久别重逢了#、#放下暗恋八年的人是什么感觉#

  两个有关暗恋的话题毫无预警地撞入她眼帘。

  仿佛说好似的,两个热搜连在一起占据前十,一个美梦成真,一个黯然结束。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屏幕,眼睫低垂想要移开视线,却又发现登陆着的微博是自己藏得很好的小号。

  ——“我瞒着所有人,也骗了自己,偷偷地喜欢了他一年又一年。他永远不会知道,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是我的光。

  决定不再喜欢的感觉,或许,就是终于放过了自己。

  但我仍希望,不知究竟在哪里的他,万事胜意,平安。”

  指尖微颤,这条后来仅自己可见的微博映入眼帘,字字清晰。

  她记得,是几月前一次推不掉的聚餐,她有些醉了,回到一个人的公寓,也是无意间看到了后面那个暗恋话题。

  她窝在沙发里,抬起脸看了夜空里的月亮和繁星很久很久。

  或许是酒精让她恍惚的缘故,或许是公寓太安静没有声音,又或许是那个日子太过特殊,她在话题里写下了和那人有关的这段话。

  眼眶隐隐有些涩,半晌,她退出微博。

  -

  隔天,除夕。

  生物钟使然,岑雾醒得很早,洗漱换衣服下楼,外婆和张婶已经出门,餐桌上有留着早餐。

  随便吃了点儿,她驱车前往伽寒寺。

  今年的冬季极冷,这座小镇连着几日的低气温像是要把人的骨头冻没,位于山上的伽寒寺温度更低。

  尽管如此,前来祈福的香客仍然众多。

  岑雾踏进偏殿,点了香,在蒲团上轻跪下,手心朝上,俯身叩拜。

  烛火跳跃,低头间,露出的白净脸蛋上隐约透着虔诚,祈愿新的一年她在意的人一切安好。

  不久,有小沙弥脚步放轻地进来,低声说:“岑施主,明深师父请您过去。”

  岑雾道了声谢,起身。

  走出偏殿,寒风肆虐,秀发被吹起遮住眼眸,有些痒。本能的,她手指拨开,收回时却是一顿。

  “岑施主?”小沙弥走了几步发现身后人站在原地不动,不由好奇,“您怎么了?”

  岑雾眨了眨眼。

  “……没事。”视线收回,压下突然抖动的心跳,她的声音清浅,“走吧。”

  她以为那股情绪散得很快,直到——

  “心不静。”

  淡而没有多余感情的三字从明深口中溢出,猝不及防,更是直白地将她的状况点了出来。

  岑雾垂下眸,羞愧。

  “对不起。”

  “抄完。”

  僧衣一角在眼角余光里掠过,很快,厢房里只剩下了岑雾一人。

  她咬住唇。

  极淡的焚香弥漫在空气中,两秒,她铺开宣纸,手提笔,墨色晕染,一句句祈福的佛经被默写出来,一手拈花小楷,清秀好看。

  慢慢的,乱了的心绪终是恢复正常。

  只不过这份好不容易沉下的静心还是被岑如锦的来电打断了。

  岑雾眼皮跳了跳,知道这个电话意味着什么。

  起身,她拿过手机出门。

  一阵寒风吹上脸。

  “那个男孩子已经到伽寒寺了,中午和他吃个饭吧。”电话那端岑如锦说的淡淡。

  岑雾关上门转身:“外婆……”

  未出口的话就这么哽在了喉咙里。

  毫无预警。

  不远处,百年银杏树孤独伫立,即便树叶落光依然有别致的美。

  树下。

  男人身形颀长高挺,利落的仿佛由硬笔勾描。

  外面不知何时落了雨,天色渐沉,远处的青山似望不到头,那人几乎就要与昏暗融为一体。

  他背对着她,抬手,将指间夹着的烟送入薄唇。

  仰头,淡淡烟雾四散。

  突然。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转身。

  目光相撞。

  空气静滞。

  下一秒,就见男人利落将烟头捻灭,笔直长腿迈开,踏着雨,大步朝她而来。

  越近,越清晰。

  寸头。

  薄唇,挺鼻,冷硬轮廓,似隐去了少年时的肆意,完美构成一张富有男人味的凌厉英俊脸庞。

  ——梁西沉。

  原来,先前不是她的错觉。

  “他叫梁西沉,电话是……”电话里,岑如锦突然扔出一句。

  啪嗒——

  一声声响,手机跌落。

  睫毛猛地扑闪,漏了拍的心脏急速跳动,岑雾垂下眸俯身想要捡,男人的阴影快她一步落下。

  指尖碰上他的。

  猝不及防。

  下意识站直身体想和他拉开距离,不知是动作太急还是其他,身体竟是一个不稳要往后摔去。

  手腕蓦地被扣住,粗粝的触感,属于男人的炙热温度灼烫她的肌肤。

  “小心。”

沉缓的两字,混着风,若有似无的低哑,无比清晰地钻进她的耳中。同一时间,同一时间,清冽的男性气息萦上鼻尖。

  手心沁出了细密的汗。

  潮湿滚烫。

  岑雾全然是本能地慌忙挣脱。

  他快她一步松手,跟着手机被递到眼前。

  随着他的动作,一道看着有些慎人的疤不经意间映入她的眼帘,从手骨一路蜿蜒,没入他的手臂深处。

  岑雾眼睫颤了颤,伸手从他掌心拿过手机,她启唇,努力平静地挤出声音:“谢谢。”

  手指收紧,她要转身。

  “岑雾。”

  只是一声名字而已,岑雾胸口心脏猛地跳动,就连手指,也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下。

  手机攥紧,顿了秒,她抬起头看向眼前人,不期然撞入那双盯着她的深邃黑眸里。

  冷峻,浸着股强势的侵略意味。

  空中细雨渐大,淅淅沥沥砸着人的耳膜,天色愈发暗淡,暗得周遭的一切变得如同镜花水月般不真实。

  包括眼前的人。

  就是在这时,伽寒寺每日的钟声缓缓被响起,庄重的梵音声隐隐绰绰。

  一声又一声。

  宛如宿命。

  她听见他说:“好久不见。”





  【《酣想》作者已经最新章承认借鉴并道歉】

第2章 2022-04-08 19:20:03
第2章 chapter 2

2009年8月。烈日当空。高中开学前一周。

这是闻缱来到庆城的第三年。

此时闻家大势已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林荫小道,几乎被雾竹遮盖,没有阳光,稍微好点,但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在耳边聒噪个不停。

山庄里人来人往,算是热闹,但大家保持了一致的习惯,就是虚伪。

好在没有人把她一个外来人员当回事,就算擦肩而过都不会打一声招呼,甚至欺负她的兴致都没有。

或许是常年练习琵琶的缘故,她脊背挺得很直。像是对任何事情也没有那么关心,也会被嘀咕两句“装清高”。

闻缱背着琵琶回屋。

继母秦英跟着后面数落:“要说我,你能不能学点有用的,天天背着那破玩意儿你也不嫌累.....

“这全家上下没个顶用的可怎么办!?"

“大的小的都不正常!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连心都没有!”闻缱不想听她唠叨,径直穿过堂屋,向里走。



她上了楼,收好琵琶,慢吞吞脱下衣服,到淋浴室冲澡。

今天的乐器课程结束,她要去广济寺看着外婆。

这已经成为她的习惯。只要有空她都会去那边烧香拜佛,即使外婆不愿意见她。

她从江南一路北上,进入一个陌生的家庭。

来到庆城分开后,外婆遁入空门,再也不问世事。她被闻家带走,养到现在。

闻缱慢慢发现,闻家对她来说,不但陌生如斯,还可以用变态来形容。

一个时常温暖时常冷漠的父亲。

一个小三上位情绪不稳定的继母,闻缱几度怀疑她有间歇性精神病。

另外,还有一个脑子像她妈一样不正常的妹妹。

闻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住在一个山庄里,没有一个能正常交流。

她的愿望就是逃离闻家。



攒的零花钱只够在庆城租一个月的房子,开学之前想出去也无望了。

准备出发时,毫不意外地听到秦英和闻井山在楼下争吵--

“别人都看我光鲜亮丽,是闻家主母,谁知道我过得多可怜?这一家子大的小的没一个省心的!

“想死你就去死!”

“我跟你拼了闻井山!”

接着,一片稀里哗啦地摔打声传来。

闻缱打算在外面的书店待到天黑再回来。

要不是网吧不允许未成年进入,她很可能会在网吧待着。反正无论在哪里,肯定比家里强。

换上一身素衣,闻缱看了眼窗外,太阳正盛,却被茂密的树丛遮盖。

没有耽误时间,她起身下楼。

穿过一群脸色僵硬的老老少少面前,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在肆无忌惮地砸着一切能砸的东西。

她被秦英从身后猛然抓住了头发。“你也是!拖油瓶!我杀了你!”

“都怪你个灾星!克死你妈!又来克我们!”

“都给我去死!!!”

她头皮一疼,差点没站稳,只能转过身,拼命抵抗秦英的薅

线。

“好了!”

闻井山掷地有声的阿斥道,闹剧暂时停止。

屋里的物件儿都被砸光了,秦英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子,坐到地上哭泣,发出一种不是正常人类能发出的哀鸣。

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头发打成短寸脸上有清晰的巴掌印,嘴角带血,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盯着闻缱。

一眼看上去像个男孩子。

忽而之间,地上的女人诡异地笑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闻缱抬起手,面无表情把散乱的刘海撩到耳后。恨闻井山吗?恨。

恨秦英吗?她说不明白。这个女人让她觉得可怜。



但当年外婆急需一笔手术费,只有闻井山能给。

条件就是她跟来庆城。

她想救外婆一命。这个世界上,外婆是她唯一的念想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于是,她答应了闻井山的条件。

手术在庆城做完,很顺利。

可外婆气她答应了闻井山的条件,藏了十多年的小孩还是被闻家带走,还是她主动跟着走的。

外婆恨不得用生命去换她一生不入闻家。

可她不能,她要救她。

外婆心里的恨真的太深……

她慢慢直起腰,没有去看任何人。

“来个人!"闻井山大吼一声,看着眼前纤瘦的小姑娘头发被抓散,叹了口气,想找人把她送一下。

“不用了,”闻缱直接拒绝了闻井山,转身,向外走去。



广济寺在市中心。闻缱出来的时候,天色尚早。

来庆城三年了,外婆仍然不愿意见她一面。

她按照原路返回,却在不远处的巷子看到一群男孩子欺负一只白色的小猫,笑得肆无忌惮。

白猫发出惨烈的喊声,四处躲藏,却逃不出包围圈。她刚想跑过去,便看见一只篮球从天而降,精准地砸在了再度向白猫伸出去的手。

笑声戛然而止。

随着她和一群男孩子回头,看向扔出篮球的男生,闻缱愣了一下,眼睛便移不开了。

他个头生得极高,一身白色运动球衣,五官优越,短寸似乎长长了一点,漂亮的眼睛露出一丝不耐。

弯下腰,他抱起了篮球。

球上下颠了几下。

极其灵活地在他手指上转过几圈,没有落下,被控制的恰到好处。

忽然。

他掀起眼皮,歪头,视线凌厉地向路对面扫过来。

几乎同时,闻缱低下头,慌乱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胡按一气,生怕他看到自己。

夏风温热,吹得她喘不过气,同时便听到对面有一道陌生的

声音传过来。

“景辰!”

她整个手都止不住地抖,心也随着那一声喊颤抖一下。

几声惊叫。

闻缱吓了一吓,重新抬起头看过去。

篮球又被砸出去,直接驱散了一群调皮的男孩子。

那只猫得救,嗖地一下跑没了。

一声口哨声传来,夹杂着着欢呼,男生们发出胜利的呼喊。

男生们大抵是善良的。

她的目光再次自动定位到了他身上。

--迈着长腿走过去捡起篮球,手腕轻轻翻转,他把球在地上随意拍了两下。

眼睛看向猫逃跑的方向。

日光朦胧罩着他的侧脸,完美的像被锋刀雕刻出来。

一只小动物被他成功解救,有两个男孩子从身后垫脚揽住了他的脖子,嘻嘻笑道:“辰哥就是有爱心!

他懒懒地哼笑了下。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往前走,闻缱看到了不远处有篮球场



神使鬼差地,她跟了过去。

篮球场上很多人,一场比赛打到落日将近,闻缱看得不甚清楚,不过她在奶茶店的玻璃后面,一直追寻着他的背影。

进球,和队友击掌,他笑得肆意且活力四射。

从善如流的蛇形跑,男生避开对手的围堵,实在过不去,用一个假动作骗过对手,站在三分线以外的地方投进球框--“啪地一声,随之篮球落地,球场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哦吼!景辰



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混合着肆意张望的青春,在炽烈的晚霞中,氤氲成一副油墨画。

直到--他们比赛结束,三人带着笑声进了奶茶店。

男生们嚷嚷着让进球多的人请客,就在闻缱几米外的地方。

等她回神,是篮球滚到了她脚边。

“嘭”地一声。

篮球穿过她的脚边滚到另一侧。

一瞬间,她紧张地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强装镇定的移开视线,微微颤抖的手指已经出卖了她的紧张,她再次拿出手机作掩饰。

耳边是随之而来的脚步声。

呼吸都不会了,她憋着气,心突地一跳,像被人掐住了住最柔软的那一处。

她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忽然振动的手机救了她一命。

仿佛渴死的人找到了水,闻缱迅速按下绿键放到耳边,低颤着轻细的嗓音:“喂。

电话那边道:“回家了吗?"

“嗯。”她不敢说太多,怕声音会泄露紧张的情绪。这是今天看见他第三次弯腰练球。就在她脚边。

闻缱甚至能感受到他伸出手臂,单手轻松地勾起了篮球。

骨节分明是他的手指。

白净。

从小臂到手背,都盘绕着淡淡地青筋。

闻缱垂着眼,后背出了汗,她尽量去忽略窗外车水马龙的吵闹声,还有收银台前男孩子的谈笑声。

压制住雷鸣般的心跳声。

她猛吸了一口橘子柠檬水,被呛到也不敢咳嗽出来。

脸憋得通红。

“你好好的。”那边说。“嗯。”她简单回应。

闻缱把头埋得更低,全身都烧了起来,好像在他面前出了丑



等那群吵闹地谈笑声消散。她立马抬起头,眼神追出去。

夕阳西下,不远处的球场边,男生高瘦的背影被镀上一层金光。

几个人打打闹闹得往前走。

被踩到了白色的运动鞋,他一个漂亮的扬手,篮球从对方口口穿过。

球在地上回弹,又被他迅速翻进手掌心。

卧槽。”另一个男生反应过来立马去抢球,作势要扑到他身

上来硬的,笑着大喊:“周景辰你他妈……”

熟悉地周景生三个字再次钻进她的耳朵里,像琵琶弦在寂夜里弹出的调子,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闻缱立马从高凳上下来,跑到路边站定。

第2章 2021-11-30 21:00:00
2010年8月,夏日炎炎。

北城火车站。

岑雾戴着耳机做完一张英语试卷时,终于接到了舅妈关敏华的电话。

火车站人来人往,很吵,那边也是。一接通,多种杂音直往耳膜里钻,麻将牌碰撞的声音清脆。

关敏华的语速飞快,噼里啪啦的:“岑雾是吧?我有事没时间来接你,你自己坐公交车过来吧。”

岑雾还没来得及说好,那边就挂了。

她垂下眼,收起手机,慢吞吞地将试卷和笔放回书包里,拉链拉上,起身拉过行李箱循着指示牌往外走。

前往舅舅家的公交车需要到马路对面等候。

走出火车站,火辣辣的阳光浇头落下,空气地面都散发着热气,蝉鸣声阵阵更叫得人心烦意乱。

岑雾白净的脸蛋上没有一丝的不耐,只是微眯了眯眼,自小跳舞的缘故,她的背脊从始至终挺得笔直。

等了片刻,公交车来了。

车费两块,碰上开空调的月份需要再加一块钱,行李箱提上扶稳,她将捏着的三个硬币投入。

清脆三声。

硬币滚落最底下再也看不见,像是昭示着她回来北城读书的事情尘埃落定,再无转圜的可能。

到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岑雾从跨越了大半个城区的公交车上下车。

暑气未消,即便走在梧桐树荫下,她的额头上依然冒出了不少汗,一张小脸被晒得泛红,几缕发丝凌乱地贴着。

好在路程不是很远,走了十多分钟,她看到了舅舅家所在的燕尾巷。

燕尾巷属于老城区,狭窄老旧,居住的人很多。

行李箱的轮子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滚过发出声响,巷子里有上了年纪的人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一路追随。

岑雾手指攥紧,在又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后终于到了舅舅家。

敲门,却是许久没人应。

想到什么,她摸出手机拨通舅妈的电话,只不过铃声响起没几秒就被那头挂了。

至于舅舅,来之前他说过还在外地,要傍晚才能回来。

岑雾抿了抿唇,平静地原路返回。

来的路上她无意间瞥见附近有一家书店,或许可以去那打发时间。

-

从书中世界回到现实是店里墙上的钟整点报时,岑雾看了眼窗外,找出手机,屏幕上很干净。

时间是下午五点,舅舅差不多要回来了。

没有再停留,她起身,买下手中看了一下午的书,往燕尾巷回去。

在路过巷子里一家水果摊时,她停了下来,请老板帮忙挑了西瓜和葡萄。

西瓜很重,她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推着行李箱,没一会儿,手心便被拎出两道红痕。

她不在意。

只是很快,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燕尾巷巷口多,错综复杂。

或许是下班时间到了,此时的巷子变得更有烟火气,各种各样的声音交错着从四面八方而来。

岑雾就站在一个没有印象的巷口,视线所及是陌生的一切,头顶是几家人搭晒的衣服,有小孩老人的欢声笑语。

路过的人结着伴三三两两。

唯有她。

一个人,没有方向,不知去处。

仿佛格格不入。

舅舅林进明显焦急的声音便是在这时飘入耳中的——

“你怎么能把雾雾一个人放火车站那么久?说好了你去接她,她一个小姑娘走丢了怎么办?”

“你这么大声要造反啊,多大人了还能走丢?我还没说你呢,好好的让她住我们家干什么?多个人不花钱啊,拖油瓶!”

“你……”

红痕愈发明显,勒得手心隐隐泛疼,岑雾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几步走往另外的方向。

片刻后,她摸出手机拨通林进的电话,低声道歉:“舅舅,你到家了吗?对不起,我迷路了。”

没一会儿,急切的脚步声靠近。

“雾雾!”林进猛地停下,看着眼前纤瘦的小姑娘温静地坐在石凳上,提着的心落地,抹了把汗。

“舅舅,”岑雾起身,礼貌打招呼,轻声细语,“舅妈,给你们添麻烦了。”

“哎,”林进着实松了口气,然而转念想到刚刚关敏华的大嗓门,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见,“你……”

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咽下,瞧见她手里的东西,忙把行李箱抢过来,皱着眉:“买什么水果,以后别浪费这个钱。”

关敏华很是自然地拿过西瓜葡萄,颠了颠,一双三角眼瞪他:“小姑娘想吃西瓜你也要管?”

林进脸涨得有些红,欲言又止,最后关切地看向岑雾:“累不累?走,回家吧。”

岑雾点头。

到了家,她被带到一间小房间里,林进把行李箱给她放墙边,避开视线说:“雾雾你就住这……”

还没说两句,门外关敏华的大嗓门就在不耐地催促:“老林你好了没有?赶紧的!我妈还等着我们呢。”

林进在关敏华面前向来没有脾气,闻言应了声,再开口的语气带上了明显的歉意:“你舅妈的妈妈突然摔倒了,我得陪她去医院看看。晚上没人做饭,你自己出去吃吧。”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不管不顾塞到岑雾手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有事给舅舅打电话。”

“不用……”岑雾本能地要还给他。

但林进塞完就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像想到什么,又掏出自己的钥匙递给她:“这是家里钥匙。”

关敏华又在喊,他索性跑了起来。

“砰”的一声,大门被甩上,隐隐绰绰的抱怨声被隔绝。

岑雾低头,将手中的纸币折叠收起,打开行李箱,拿出里面的衣服挂在了房内简易的衣架上。

这是一间阁楼,一张铺着凉席的单人床,一个衣架,一张书桌,一眼就能望到头。

书桌在窗边,老式的窗朝外开着,有夕阳顺势进来,点点斑驳落在桌面,携着恼人的沉闷。

岑雾抬眼。

这间房子正对着条河,河面波光粼粼,对岸有高楼耸立,沐浴在夕阳中,被衬得愈发璀璨繁华。

她只看了一眼便不在意地收回了视线。

彼时的岑雾并不知道,在之后很多个辗转反侧的深夜,她会趴在书桌上,望着夜色中的对岸看很久很久。

-

简单收拾完,岑雾重新出门。

随便找了家店铺,她要了碗凉皮,没什么胃口地吃着。吃完,不是很想回燕尾巷,于是开始漫无目的地随便走走。

不知走了多久,看到梧桐树下有长椅,她坐了过去。

拿出手机,和外婆报平安的短信依然没有收到回复。指尖来回摩挲,看着时间,最终她还是没有选择打电话。

唇抿了抿,手机收起,她抬起头,本是毫无焦距的视线,却在不经意扫到不远处篮球场一个男生时,再没能轻易移开。

他很高,最简单的白T恤黑色运动裤,一张五官极为出色的脸,十足的桀骜不驯覆着整张轮廓。

他俯身拿起了一瓶矿泉水。

头微仰。

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莫名透着野性。

突然。

他抬起眼,偏头,视线像是敏锐地朝这边扫来。

第一次,岑雾几乎是慌不择路地低下头盯着手中手机,睫毛止不住地扑闪,手机被她紧紧地捏住。

夏天的风燥热,吹得她脸颊温度上升。一同吹进耳中的是陌生的一声男声,带着笑意。

“阿沉!”

她没有动,手心却浸出了潮热的细汗。

许久。

岑雾松开不知何时咬着的唇,重新抬起脑袋。

那人早已不在那。

欢呼声起,夹杂着兴奋的口哨,几个男生在场内热烈地打篮球。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像动漫里的男主角,以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闪身,长腿一跃而起,手腕轻轻一动。

一个三分球完美进框。

夕阳落上他侧脸,像镀了层光。

球赛是在十多分钟后被他利落结束,有两个男生一一和他击掌,嗷叫了声,拔高音调眉开眼笑:“沉哥牛逼!”

他有些懒散地勾了勾唇。

三人勾肩搭背地往出口走,出口就在岑雾的左前方。

等她回神,是篮球掉落到地朝她滚来。

“砰砰砰”几声。

篮球离她很近。

刹那间,岑雾坐得笔直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僵硬。

她强装自然地垂下视线,僵硬到仿佛不是自己的手指颤了下,她努力动了动,假装在玩手机。

余光里,长腿越来越近。

手机被她捏得更紧了,指尖隐隐泛白。心跳在下一秒骤然失衡,像过山车般猛地冲上最高点。

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直到,被汗潮湿的手机冷不丁地振动。

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岑雾在局促中急急接通电话放到耳边,颤音轻细从喉间挤出:“喂。”

那边问她:“到北城了?”

“嗯。”她点头,呼吸是不顺的。

他弯下了腰,离她一米远。

篮球被他单手捡起,夕阳橘色的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修长,肤色偏白。

手背上青筋脉络亦清晰。

岑雾垂着头,如坐针毡,却在不远处男生吵吵闹闹的谈笑声中清晰地听到自己被搅乱的心跳声。

久久不能平静。

“岑雾?”手机那端低沉的声音钻入耳中。

岑雾眨了下眼睛。

“嗯。”她应声。

T恤的衣角被她攥出一层层的褶皱,手心里又多了不少汗。

到底没忍住,她慢慢地呼吸着,抬起头去追逐那个少年的身影。

他已回到了朋友那,扶过一辆山地自行车,长腿轻松踩着地面,脚一蹬,干脆利落离开,飞驰在夕阳下。

夏天的风灌起他的T恤,夕阳将他的背脊轮廓照得分明,流畅落拓。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是肆意。

“我日,”穿着黑T恤的男生想搭他的肩膀未遂,作势朝他的车踹去,笑着大喊,“梁西沉你他妈……”

那一声梁西沉准确无误地隔着距离飘来,像一颗小石子意外被丢入平静湖面,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岑雾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























































第3章 2022-04-04 17:03:43
第3章 chapter 3

确定他不回头了,闻缱趁着绿灯穿过马路,保持着一段距离,沿着他们的走过的路向前走。

她就像一个跟踪狂,默默的跟了他三年多。而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老庆城的胡同巷子口,人来人往,闻缱平复狂跳的心脏,抬起手,描绘了一下他的背影。

“周景辰!”旁边的男生和他闹起来。

周景辰。

她念过无数次的名字,写过无数次的名字,也是在无数黑夜里给予她力量的名字。

闻缱不喜欢北方过于干燥的天气,也不喜欢肮脏不堪地闻家这一切因为有了他,而爱上了庆城这座城市。



零点。

山里静悄悄地。

院子里甚至有蝈蝈的叫声传来,穿过偌大的院子,传到房间



包括闻井山和秦英的吵架声。

“闻井山!你不是人!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你想离婚?门都没有!

“小三小四算什么?你看我在乎吗?我就是要折磨你!我要让你一辈子煎熬!痛苦!

“给你自由?你不配!!!”

秦英在主屋的斯喊声异常清晰传到闻家每个人的耳朵里。

没过多久,空气中传来一阵萧肃的冷意,连没睡着的人都忍不住起床,站到窗边看着外面。

是琵琶声。

闻缱在弹《十面埋伏》。

气势磅礴,仿佛无数骑兵争相回应将士,极致手速才能弹出的浩荡,完全盖过秦英的声音。

气势恢宏。

闻井山竟然听出了几分杀气。

那琵琶简直像她手中的武器,与人合为一体。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秦英一愣,想起了一个冰山美人沈意,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的一个人,也是闻井山出轨的第一个女人。

不得不承认,沈意是真的美。后来的小四小五,都没有她美



闻缱简直是那个女人的复刻版,从长相到气质,无一不像,只怕这个小女孩长开后,会比她母亲出落的更加美。

她忽然压抑不住心中的悲愤,忍了数年的怒火在激进的琵琶声中再次爆发。

“一个小三的孩子也要骑到我头上来了!你们都不得好死!”“够了!”这种听过无数次的呵斥又一次起了作用。秦英愣了愣。

突然拉回了一点神智,当初是她出的主意把人硬带来的啊。

不就是想让那家人尝一下失去孩子的痛苦吗?

“你看看你变成什么样了?”闻井山声音稍稍压低,虽然闻家人人都知他们夫妻的状态,早就不要脸皮了,也是怕被闻缱听到那些伤人的话,“孩子有什么错?你放过别人,也放过你自己吧。



“不可能!闻井山,我要折磨你到死!”



.…..-

月华如练,混合着琵琶声。声声入耳。

吵架声终于消失了,闻家没睡着的老少在一曲完毕后,也困意渐起。

闻缱收起琵琶,躺到床上。

她没有开空调,而是静静看着昏暗的天花板,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了髦角头发里。

隔天早上,闻缱起床,自己去楼下吃过早饭后,回到了房间里练琴。

因为是周一,家中人少,都在忙各自的事情。

少了秦英的发疯,每个人的坏都憋在了心里,绝不会大声喊叫出来。

终于磨到下午一点多,闻井山和秦英回来了,却没有带回那个在众人面前被打得半死的闻言。

秦英头发散乱,眼睛红肿,好像没有了骂人的力气。

闻井山看着她又要出门的样子,嘴巴动了动,最终也只是问了句:“要出去吗?

废话。



闻缱冲两位点了点头,能屈能伸。

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来到市里。

奶茶店的橘子柠檬茶放了少冰,解了暑,她坐在远处,神使鬼差地看向对面的篮球场。

欢呼声和肆意的叫喊声,身影中却没有他。

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只有从他身上才能汲取到氧气,可是这个氧气罐今天没到位。

喝完了一杯饮料,酸酸地,像心里的感觉,眼睛也是。直到她离开奶茶店,也没有等到那个想见的人。

就在她离开五分钟后,那杯剩了一口的柠檬茶替她看到了几个大男生,里面站着一个会单手转球,还会吃水果糖的周景辰。

与金桔柠檬茶在不经意间对视过。



临近开学,闻井山出人意料地给她租了房子。

单身公寓,隔音效果好,方便她上课和练琴。更方便她每天去附近的奶茶店看球。

然而,都没有再看到他。

开学之前,闻井山和秦英的乖女儿闻言出现了。

身上的伤痕淡了很多,除了嘴角有点青紫,其余的几乎看不出来,头发蓄长了一点,刚从矫正所回来。

他们一起转学,来到了二十三中。

军训已经过去一个月。

管家开车到公寓接了闻缱,顺便在车上看到了闻言,被她翻了个大白眼。

闻言对她有恶意,闻缱当然十分理解。

试想她要是亲爸把外面的小三生的孩子接到家里一起养,她也生气。

管家把车停好,说了晚上放学他开车来接,闻缱拒绝后下了

车。

公寓距离很近,接闻言就行。

两人一起走进学校。

闻言比她大一岁,但和她同级,初中因为私事休学过一年前段时间在家里闹出事被打,差点再次休学。

闻言一进学校立马说了声,走了。

从初中就是如此,从来不会告诉任何人她们的关系,是两个

人的默契。

高中部的办公楼和高三在一起。

楼上静悄悄地,高三生早就开学了。

闻缱去找班主任老师,她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找到了5班的班主任刘念,同时也是他们的英语老师。

刘念一眼便认出闻缱,见她清冷文雅的样子,不由想起这位以艺术特长生的身份进入学校的情况,堪堪压分数线,本来是被刷掉的末等生,但在民族乐器上已经获得了很多知名奖项。

“你虽然是插班生,但初中在本部上过,非常熟悉学校了吧新书帮你领好了,知道你要来,同学位置都给你留了,这边我帮你登记过了。

“谢谢老师。”闻缱微笑。“去吧。

闻缱找到高一五班,吵吵嚷嚷地。

她寻找着相熟的面孔。“啊!”“缱缱!”

一声惊叫,所有人忽然安静,转头看向前门。

是祁思齐,就在找她来着。

“快过来!坐我旁边,”一个暑假没有见面,祁思齐的头发也长了,不变的还是这幅活泼性子,“位置早就给你留好了。

班里也有直升本部的同学,小部分人互相认识,也有外校考进来的,见她进来起哄着让她自我介绍。

“我叫闻缱,闻名遐迩的闻,缱绻的缱。”

班级爆发出一阵起哄声,是男生们善意的欢迎。

闻缱懵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走下去,坐到了祁思齐旁边。

她们从初一就是同学,两人已经非常熟识了,当初认识周景辰就是通过祁思齐。

闻缱习惯了祁思齐的热情活泼,祁思齐也懂得闻缱的清冷沉默,对彼此性格十分了解。

下午第三节课之间值日生倒垃圾,祁思齐和卫生小组的其他人一起去倒垃圾。

因为开学晚来了几天,闻缱上完课打算补前面的笔记和作业



祁思齐指指桌子上的课本:“你看着我的书画重点,随便拿。



闻缱点头。祁思齐正好和后面拿着垃圾篓子的卫生小组同学

一起出去了。

从文科的历史开始,她拿起记号笔,按照祁思齐课本上标记重点开始照着补上。

“哎哎。闻缱!"在重点快画完时,祁思齐垃圾篓子都没送到后面,直接扔给另一个同学跑过来,"你知道我看来谁了吗?

这熟悉的台词。

闻缱听三年了,从初一开始,只要祁思齐一说这句话,她就猜到了接下来要说的人名是谁。

“周景辰!”毫无意外。

但她的心头仍然猛地一跳,除了前些天在外面看过他那一次她接近一年没见过周景辰了。

“一点都没有变!太帅了吧!啊受不了!”祁思齐作祈祷状,手在颤抖。

后排的秦约发出抗议,拍拍桌子,让她小声点:“祁思齐你能不能别花痴?显得你很没有智商。

秦约和祁思齐是发小,他们从小就是同学,也是和闻缱初一相识。

祁思齐转过头,推了一下他桌子上的书:“我就是喜欢帅哥你怎么着吧?你纯属嫉妒周景辰长得帅成绩好吧?哈哈,我就知道!

“空气中怎么有股酸味儿呢?”“……”,秦约气结。

论拌嘴,秦约永远屈居祁思齐下风。

闻缱按了按过快的心速,悄悄把笔记本上的“辰”字挡起来装作并不在意的继续划重点。

她有写他名字的习惯。

无论在做任何事,只要看到他的名字,就会给她带来动力。

“周景辰就是帅!成绩又好还会打篮球,简直是我偶像好嘛!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略~

“我看你是作业太少了。”



祁思齐还在和秦约打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当然说得最多的还是祁思齐。

最后一堂课是班会。

刘念进班后组织了班会课,主题是励志人生。

由于闻缱刚刚来到班里,并没有起来发言。她就看着投影仪

上的几个大字听着别人上台演讲。

这种时候,往往是闻缱走神的好时机。

教室里安静如斯。只有一个同学在总结自己的看法。

投影仪上的字俨然变成了“周景辰”,昏暗的灯也变成了星辰大海。

浩瀚的星海中,是少年周景辰肆意洒脱地背影。

那日晚自习下课,闻缱习惯性的在校园里寻找他的身影。依然一无所获。

她回到租住的公寓洗漱完,开始练习琵琶。

基本的曲调却频频弹错音,她抱着琵琶愣怔了一会儿,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他了。

但脑海里还是祁思齐介绍的各种各样关于他的话

祁思齐的表哥和他在一个班,相对了解他的还是祁思齐。

从无数女生爱慕的脸庞,到次次年级第一的成绩,优越无比的家世,还有篮球打得一级棒……包括每天的校园广播中,总有些大胆的女生为他点送上几首歌.....

这些信息都来自于祁思齐。

晚间放学,深蓝色的夜幕上被几点星光点缀。

两人走在校园温热的夏风里。

听祁思齐念叨周景辰的隙间,她按下狂跳的心,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你表哥和他…….在几班啊?

“2班,理科班。”

“听说上高中后他老是收到情书,"祁思齐笑了笑,“可他喜欢的女生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最起码成绩得好,家世要好,有能力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因祁思齐无心的一句话,再次提醒了她。

接近一千天的日日夜夜,也曾想过周景辰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最后定下的结论肯定不是她这样的。

一塌糊涂地成绩,乱七八糟的家庭关系,她闻缱凭什么站到他面前?

从内心最潮湿阴暗的地方爬上来的自卑虫作祟,一遍又一遍啃噬着她脆弱敏感的心。

是夜。

偶尔能听到外面有学生放学回来的声音,很多陪读家长会在这里租房子。



她抱着琵琶轻拨两三下。算了,心不静。

她起身,把琵琶收好,坐到了书桌前,拿出抽屉里的彩色纸鹤纸。

从初一就和祁思齐学了折千纸鹤,传说折一千只千纸鹤,就可以给自己喜欢的人带去一个美好的祝愿。

本来计划要折满一千只,在初中三年折了600多只,却被秦英发脾气时,连带着箱子一起扔进了家中水池。

那日大雨滂沱,她哭着到水池里捡千纸鹤,被人从身后拉住



彩色的千纸鹤飘满一个水池。

她回过头,看见闻言站在古木楼往下看,伴随着淅淅沥沥地大雨,在高耸地雾竹半遮半掩中,她看见她在笑。

也就是从那天起,闻缱再也没有见过周景辰。

时隔半年,她仍然相信这个美丽的传说。

于是,在回来的路上,和祁思齐到学校超市买了一包纸鹤纸



闻缱拿出一张正方形的彩纸,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君似星辰



窗外的夜空,星辰密布。

她熟练地叠好一个纸鹤,放进准备好的大纸盒当中。

重新开始许愿,不求今生同行,但求他一世安稳。



还是和初中一样,她能遇到周景辰的机会寥寥无几。

那时她刚来庆城,封闭自己,不爱出去,一学期都见不到他两次。

以前课间操还能勉强在人群中看到他的班级,现在两个班做课间操,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高中部班级多,人更多,大家都穿一样的校服,一解散校园里满眼的蓝色,自己班级的人都找不到。

更何况他们还不在同一栋教学楼。

祁思齐去过高二找她表哥一次,但闻缱那天去办公室了。

她把开学落下的作业交给老师,错过了和祁思齐去见他的机会。

听到别的女生满怀期待地和祁思齐讨论周景辰,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每当走在校园里寻找不到少年的背影,一周也看不到他一次

时,她心里鼓胀地那种酸意马上要溢出来了。

要是和祁思齐一起去就好了。

高中面临着高考,他们只会越来越忙,能看见他的机会也越来越少,或许一切又会像初中那样,一学期也见不到他几次吧。

或许是折千纸鹤的虔诚打动了上天,她竟然再次遇到了周景辰。



第3章 2021-12-01 21:59:51
在心跳如擂鼓中,岑雾拿起手机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偷偷拍照,只拍了一张便飞快地收回,收回时她的手都是抖的。

此时的夕阳快到尽头,余霞漫天,整个世界被覆上一层暗红,一抹余晖将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梁西沉!”远处隐约飘来又一声喊。

梁西沉。

她将这个名字放在心底默念了遍。

——日落西沉,余晖温柔。

岑雾讨厌日落黄昏,讨厌北城,却在那一天短暂地和自己和解了。

-

深夜。

从医院回来,家里黑漆漆的,关敏华开灯瞧了眼阁楼,撇撇嘴:“你那个婶婶怎么不让这丫头住学校?七中又不是不能住宿。”

突然想到什么,她皱眉:“等等!她回来这里准备高考……她的户籍在北城?她是北城人?那她父母呢?身份证上的住址是哪?”

她的语速很快,嗓门又大。

“你小点声,”林进急忙去扯她的胳膊示意别再说,有意压低声音,“问这么多干什么。”

“她早睡了,怕什么?”关敏华朝他翻了个白眼,又瞪他,“想想就来气,多一张嘴要多花多少钱,你知道吗你!我还不能问了?”

她甩开林进的手。

林进嘴笨,说不过她,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婶婶不是每个月都给生活费了?能多花多少钱。这些话别再说了。”

关敏华冷哼,偏要说:“那你倒说说,她父母呢?我怎么没听说你那个堂妹结过婚?”

对林进那个堂妹岑卿瓷,关敏华至今想起来都是有口气在心里咽不下的。

那个女人很漂亮,她没见过比她还要漂亮的,那张美人脸当初在她的婚宴上一出现就十足地抢走了她作为新娘子的风头。

她怎么能不气?

岑雾……

这小丫头活脱脱就是那女人的翻版,等褪去了婴儿肥,怕是会青出于蓝胜于蓝。

关敏华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她忽然噤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进,“她跟你婶婶姓岑无可厚非,怎么这个岑雾也跟着姓岑?户口又在这……”

眼睛倏地变亮,她一脸发现秘密的得意,更没掩饰自己的看不起:“不会是……私生女?”

“行了!”突然的一声低斥。

关敏华难得怔住。

要知道,林进从来都不敢和她大声说话的。

“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上下嘴皮张了又张,林进脸红脖子粗地挤出一句,“婶婶帮过我和我妈,就开口让我们帮忙这一次,也给了钱的。你……做人不能这样。”

关敏华的脸当即沉了下去。

“你……”

“你教训我?”她攥着火,直接上手拧他的胳膊。

林进没有躲,脾气当即软了下去,认错又好声地劝:“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还要去医院照顾妈。睡吧。”

“哼。”

……

阁楼。

皎洁的月光从开着的窗户里渗透进来,落了一片在岑雾做劈腿的身体上。

楼下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钻进她的耳中,到最后没了声响,她也始终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姿势。

许久。

她起身,小幅度地拉伸了下身体,随后摸黑回到床上躺下。

老式的落地扇转着,隐约有蛙声不知从哪传来,岑雾睁着眼看着窗外陌生的夜色,久久地没能睡着。

隔天岑雾醒得很早。

轻手轻脚地下楼,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洗漱完,她在朝阳中出了门,买了早饭回来时林进关敏华已经起来。

林进一见她手里拎着的东西,想到昨晚关敏华的那些话,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张了张嘴:“都说了别浪费这些钱,家里有早饭,下次不许花钱了。”

他有心说什么,但自小就不是会说话的人,最终也只是重复了两句别再花钱,让她专心学习。

岑雾点头,说好。

两人上班后,她回到阁楼,先是找了张试卷做,做完她拉上简易窗帘,室内顿时暗淡了下来。

她就在这暗色中,在暂时属于自己的世界和时间里,无声地下腰劈腿,只练习跳舞的基本功练了一上午。

傍晚,岑雾从书店回燕尾巷。

她的耳朵里塞着耳机,当一首歌唱到结尾停止时,她的脚步也倏地停了下来。

篮球被有节奏拍打在地的声音飘了过来,夹杂着兴奋的男声。

她竟然……

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篮球场。

今天的风似乎比昨天的更加燥热,吹得她的脸热度明显。

书包带子被无意间攥住翻卷,片刻后,岑雾缓缓地舒了口气,抬眼装作不经意地往前面望去。

仿佛不受控蹿到最高点的心脏在下一秒坠地。

她眨了下眼睛。

没有他。

那天,直到太阳落山,她都没有看见那个叫梁西沉的男生。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十分钟,几个男生说笑着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梁西沉指尖转着篮球,那模样懒散又漫不经心。

-

接下来的几天岑雾每天都是早起做试卷练基本功,也会怀着无人知晓的期待在日落时分前往篮球场附近。

但,从不曾如愿。

七中开学还剩三天时,林进关敏华的女儿林湘终于和同学游玩归来。

第一次见面,岑雾能感觉到林湘对自己的莫名敌意,但她不在意。

很快,时间到了八月的最后一天,七中开学。

林进将两人送到学校,和每个家长一样反复叮嘱好好学习,又让林湘带岑雾去班级。

两人同级,只不过岑雾在文科重点班,她在普通班。

林湘一声不怎么耐烦的知道了,在跨进校园后别过脸没好气地一指:“7班在二楼,老师办公室在那。”

说完她马尾一甩,走得飞快。

岑雾顺着方向到了办公室,找到7班的班主任朱宇,也是她们班的历史老师。

朱宇看过岑雾在南溪镇时的成绩,见她冷清温静的模样,想到了解到的一些,温和地笑着说:“如果有事可以找我,也可以找班上同学,大家都很可爱。”

岑雾点头:“谢谢老师。”

到了班级,照例是自我介绍。

“我叫岑雾,”外面有光进来,底下的每一张脸都是陌生的,岑雾的声音偏轻,“山今岑,烟雾的雾。”

朱宇带头鼓掌,底下立刻跟着响起热烈掌声。

朱宇看了圈:“你就坐在……”

“坐我旁边!”第四排大眼睛的女生急急挥手,深怕朱宇看不见,“老师,让新同学坐我同桌呗!”

朱宇笑:“行。”

于是岑雾带着书包走到第四排,刚坐下,同桌就冲她开心地笑弯了眼:“嗨,我叫周思源,周围的周,饮水思源的思源。”

周思源自来熟,又是标准的颜控,这会儿盯着岑雾,眨了眨眼睛直接上手捏她的脸:“你真好看。”

岑雾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热情的同学,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好在此时上课铃声响起,她轻轻地舒了口气。

女生间友谊的建立似乎只需一起去趟厕所,又得益于周思源的热情,半天下来,岑雾竟也慢慢适应了。

下午有个二十分钟的大课间休息,周思源问她去不去小卖部。

大约是例假快来了,岑雾有些肚子疼,她按了按小腹,摇头。

周思源投来理解的眼神:“那我给我带杯热可可吧。”

岑雾还没来得及说声不用了,周思源便和正好也要去小卖部的另一个女生一块儿走了。

趴了会儿舒服了不少,她坐了起来,想把上节课还没抄完的物理笔记补上。

“岑雾岑雾!”在即将抄完时,周思源兴奋的声音突然传来,扒着她的手分明有些抖,“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岑雾茫然。

“梁西沉!”

黑色圆珠笔蓦地在本子上失控地划出一条线,岑雾忘了呼吸。

“啊啊啊!就在我面前,要命,我都不能呼吸了!”周思源激动的满脸泛红,仿佛下一秒就会尖叫出声。

路过的沈岸切了声,拽过她的马尾,面露嫌弃:“周思源你花不花痴,口水都要留下来了,没出息。”

沈岸和周思源是邻居,从小一块儿长大,也从小就不对盘。

周思源冷哼,朝他翻了好几个白眼:“有些人话怎么这么酸?是嫉妒吧,嫉妒梁西沉又帅又是学神,又有那么多女生喜欢。”

“呵,男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沈岸:“……”

“你……”

“我什么?”

岑雾在两人你来我往的互怼中找回了呼吸,她眨了下眼睛,却发现本子上竟然多出了一个字。

还差下面的木,就能组成梁。

梁西沉的梁。

心跳骤停,她低垂着脑袋快速将这个字划掉,又拿过胶带想要粘掉。

“梁西沉就是比你好看一百倍一千倍,帅死了帅死了,剪了寸头更帅!”教室里谈笑声不断,但周思源的这句无比精准清楚地钻入了她耳中。

寸头。

不是重名。

后来是上课铃声打断了周思源和沈岸的斗嘴。

下堂是历史课。

朱宇走进来后先是宣布了他的课代表是岑雾,接着就打开投影仪,找出《大国崛起》的纪录片播放,算是另一种上课。

第一次,岑雾走了神。

关了灯的教室昏暗,只有投影仪上一帧帧地闪烁着微弱亮光。

她的眼里看到的仿佛不是黑白画面,而是——

那日日落西沉,那个叫梁西沉的少年在球场上恣意的模样。

-

那晚回到燕尾巷,岑雾等到最后洗澡,回到阁楼随意擦干头发,她照例关了灯,就着月色练基本功。

该是很专注的事,然而望着窗外的夜色,她却恍了神,脑海中浮现的是放学时周思源挽着她胳膊科普梁西沉各种优秀的话。

从颜值到家世,从次次轻轻松松年纪第一到保送竞赛班的老师争着要他,从带领七中篮球赛夺回第一到受尽全校好多女生的追捧……

那时正值夕阳西沉,余晖迎面而来覆在岑雾的脸上。

她在周围的喧闹中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也听到自己佯装平静的声音,像只是随口一问:“他……也是我们高二的吗?”

周思源叹气,颇为惋惜:“本来能是。去年他高二开学没多久就休学了,不知道为什么,但期终考试他出现考了年纪第一,就继续高三了。”

“他高三1班的,学理。”

她又说了句,话题跳得极快极远:“诶,也不知道梁西沉这样的天之骄子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哦。”

“被他喜欢的女生一定很优秀,很幸福。”

窗外有人路过发出当地方言的谈笑声,岑雾飘远的思绪因此被拽回。

她抬眼,望向远处璀璨灯火。

半晌,她起身走到书桌前,从书包中拿出星星折纸。

是放学时在学校旁边的饰品店周思源拉着她一块儿买的,周思源很喜欢折星星攒祝福,还说已经折了一瓶。

岑雾自小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然而仿佛鬼使神差,她最后跟着买了一叠。付钱时,她的手心似乎多了层汗。

岑雾拿出笔。

片刻后,她在并不宽的折纸上写下一句——

日落西沉。

——2010.8.17

月光倾泻进来,她买的台灯发出柔和的光。

她低着头,回想着周思源教她的步骤,不甚熟练甚至是笨拙地将彩色的折纸折成一颗星星。

轻轻一声,星星落入玻璃瓶底。

-

七中是北城的重点高中,每个年级都有三十左右的班,很大,要撞见一个不是同教学楼的人概率不大。

可好像又很小,小到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岑雾总能时不时地听到班里同学激动地感慨一句撞见了梁西沉。

就连周思源也远远地遇见了三次。

除了岑雾。

她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少年。

以至于好多个基本功练习完的深夜里,当她折出一颗星星时,她心底总是会滋生出一股若有似无的懊恼。

懊恼那天要是和周思源一起去小卖部就好了。

偶尔她也会想,她高二他高三,他在校的时间不足一年,或许直到他毕业离开,她都未必能再见到他一次。

但也不知是不是真如周思源所说,折星星能带来好运。

——她再见到了梁西沉。











































































第4章 2022-04-05 09:37:38
第4章 chapter 4

那天是周五下午。

按照每周五不上晚自习的惯例,下午四点多最后一节自习课一结束,祁思齐就拉着闻缱往学校附近新开的音像店跑。

2009年即将到来的秋季,街边经常有流行歌穿过街头暖光飘进他们的耳中。

彼时学校不允许带手机。有一部分学生爱用mp4听歌,祁思齐便是其中之一。

音像店是综合性质,分上下两层,一楼卖明星专辑和时下流行的mp4和耳机,二楼有磁带和电影碟片。

祁思齐在楼下挑选最近爆火的超级女声李宇春的专辑。

闻缱上了二楼。

二楼布置的很多港风的味道,没播放音乐,一排排架子上分门别类的摆放着大陆。港台和国外的老电影专区。

有很多是电脑上找不到的碟片和老旧磁带,也有最近流行的流星雨电视剧的碟片。

不少爱看电影电视剧的二十三中学生,都在二楼挑选影碟。

闻缱走到国外专区,放慢了脚步,一眼扫到柏原崇的电影《情书》。

多年后,2021年5月20那天。

《情书》在国内重映,一向鄙视小情小爱的男人,陪她去看了一场这部有关中学时代暗恋的电影。

她经常看这类的书和电影,企图在其中找到和女主共鸣的点却始终看到的是无果的结局。

余光中一个身影出现。

她拿着碟片的手僵了僵,身体也跟着顿住。

少年比碟片的架子还高上许多,漫不经心地在对面打量碟片寸头前的额发长了一点,面部线条清晰明朗。闻缱感觉自己的手在抖。二楼学生在低语。

周围不算安静,她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她慢慢抬起眼,仔细的看了看对面的男生。是周景辰。

闻缱的手放到架子上,忽然红了脸。从面颊到身上都开始发热,她怯懦地拿着影碟看简介,手抖得不成样子。

没出息。



她暗骂自己。忽然。

他转过身去。

一瞬间,闻缱的紧绷的神经悄悄松弛下来,她装作去看对面的碟片,近乎贪婪地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想把眼前景象刻进脑海里。

脸上不烫了,她轻呼一口气。

假装低头挑选影碟,却发现手指还在不停颤抖,紧张地手心全是汗。

余光中,他自己走到右侧的架子前,背对着她。

走道有人不停经过。她慢慢侧头,看着他。

哪怕多看几秒都是好的,她心想。

一排排五颜六色的影碟前,他置身其中,像电影里的某个场景。

背过身,她转而去看身后的影碟架,往左移动两步,企图能和他离的更近一点。

像上了瘾,沉迷于偷窥游戏无法自拔,她默默又挪了一步感受到不远处的光亮有些许温暖。

有学生站到了两人中间,他们仅隔一步之遥。

这还是认识他这么久,两人距离最近的一次,人来人往,她在一米之外的地方庆幸与他的重逢。

接着,这份欣喜就被一声响铃打破。

隔在两人中间的学生走掉时,余光中看到他拿出手机按了接听。声音清澈而慵懒:“马上来。

他拿了一个影碟,收起手机,似乎是准备离开。

像做坏事被抓到一样,想做掩饰自己的慌乱,闻缱懵了一下赶紧随意拿起架子上的碟片往怀里放。

手抖的太厉害。身后有人挤过来。“啊。”

她怀里的影碟散落在地。

挤到女生已经走到前面,可能是没注意摔落一地的影碟,直直走过去了。

她连忙蹲下去。



闻缱的手抖得不行。

迅速把影碟捡起来放进怀里,她发觉控制不住手指了,一向被老师称为神稳之手的指间都沁出了薄汗。

她脚底发软,竟然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一道娇媚地女声道:“是我碰的吗?”“是你。”

是周景辰的声音。闻缱脸红的要滴血。

“我不是故意的啦。”

她硬撑着站起来,听到身侧拿道女生对着她软软说了句:“对不起啊。

她不敢回头看他们,小幅度摇了摇头,从另一侧转身面向货架。从头至尾没说话。

手里拿着影碟,抖着手放上去,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那个女生和周景辰低声说着什么,闻缱余光中看见两个人一起下楼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都黑了。

她回到一楼,心乱如麻,脑海里全是那个女生的声音。

以至于祁思齐说了句什么她都没听清。“啊?”

祁思齐指着她手上的影碟,抽过来拿在手上看了看:“你看过《情书》了吗?喜欢吗?

情书,在中学的少男少女中间最常出现的一个词语。尤其是对于闻缱来说,还有很多藏在日记本里的、不是情书胜似情书的话。

没能送出去便被直接倒进水池的那些千纸鹤上的心里话。

写给周景辰的那些话,他可能永远看不到了。闻缱轻松点了点头。“闻缱?”

她看向祁思齐身后,脑子懵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周景辰就在眼前。

他单手放在裤兜里,校服拉链也随意拉着,长腿交鲁倚靠在不远处沙发背上,漂亮的眼睛像星光一样亮。



他身旁的男生叫出闻缱的名字时,几个人都愣了愣。

闻缱飞快地看了一眼周景辰,发现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好久不见了啊,”陆侵走过来,笑容灿烂:“初中那次,你跑步晕倒了,是我把你送到的医务室,还记得我吗?

记得。

这个男生经常和周景辰走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即使这个人认不出她,她也知道他是谁。

她不动声色地移过目光,对上陆侵笑容绽放的脸:“记得。”

“你也考上本部了吗?”陆侵看到她身穿本部校服,好奇道。

“是的。”她简单回答。

陆侵知道她很容易害羞,不太喜与人交流。以前在初中那次晕倒,她醒来后,只说了两个字谢谢,目光也非常冷淡。

看到她手里拿着一张非常老的影碟,他随口问:“你也看《美国往事》吗?

这一问,闻缱顿一下,心尖缩了缩。是慌乱中拿到的影碟,被一起带下来了。

“拿错了,”她脸上热了热,把手机影碟放到前台篮筐里。陆侵笑了笑。

“我们走吧?"祁思齐把下载好歌曲的mp4装进口袋,手里拿着好几张专辑,和她表哥黄煜说了声再见。

闻缱也冲陆侵点了点头,两人向收银台走过去。

转身之际,她听到陆侵对着身后说:“景辰,是你喜欢的电影



她闻声回头,刻意看了一眼周景辰,那蓝白相见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异常好看,连没有规矩拉上的拉链都很有型,抬头看过来的目光却是淡淡的。

闻缱触电般回过头。

结完账,很快和祁思齐离开。

黄煜一步夸过来,和陆侵并肩站着,笑得挺欠揍:“把晕倒女主送到医务室,那不是偶像剧戏码吗?

陆侵嗤笑,懒理黄煜。

“太戏剧化了吧,哈哈,”黄煜笑出了声,回头看着未发一言的男生道:“是吧,景辰。

“少看点那玩意儿,”周景辰起身,走到前台,顺便拿起篮筐里的《美国往事》。

黄煜听了更来劲儿,一下窜到收银台,“我和你说,最近流行那个一起来看什么星座雨,贼好看。



陆侵一脸无药可救地摇了摇头。

想到奶茶店窗边坐着的女生,他自言自语道:“怪不得那天看着像,好久没见了啊。

黄煜连珠炮似的问:“哪天啊?那不是我表妹的同学吗?"

“打球买饮料那天,初一还是初二认识的,记不清了,"陆侵看向周景辰,“初中来过一次我们班,你还记得吗?

周景辰把《美国往事》放到收银台,摇头:“不记得。”

黄煜接了句:“我记得啊,你不还夸她漂亮吗?”

“确实挺漂亮啊。”陆侵又笑了笑。



距离他越近,心越不平静反而更加失落。他的眼神,冷漠地让人害怕。

怪不得人家说距离产生美,果然越距了,会发生质变。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附近小吃店文具店还有很多住校的学生在转悠,闻缱和祁思齐人行道往公交站走。

祁思齐看着新买的专辑,正开心着,却明显发觉闻缱的失落



作为多年好友,多少有些了解。她忽然想起什么来,拉着闻缱的手臂,蹦蹦跳跳道:“原来你认识陆侵啊?什么时候的事?

“他是我哥同学,成绩也很好,虽然比周景辰差一点,不过听说年级前十回回有他。我们天天黏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他?

“我抱着书下楼的时候,他不小心撞了我。”闻缱没提晕倒的事。

那日被陆侵撞到时,周景辰就站在陆侵旁边,她很想和祁思齐分享一下简单周景辰的心情。

胆小如鼠。自残自秽。就是形容此刻的她。

不敢告诉任何人的秘密,最后也只能咽到肚子里。

“哦~你们相识的方式太梦幻了吧,"祁思齐偷笑,“那你心不在焉是因为陆侵吗?

“你喜欢他?”

不可避免地,她的心揪了一下,试想陆侵两个字换成周景辰她可能会失声喊出来。

“不喜欢。”她直接否认。

祁思齐笑了笑,只当她在害羞。

想了想,闻缱也经常关心表哥班级的事,可能是在乎“救”了她的人吧。



被白马王子搭救。也会心动的吧。

18路公车来了,祁思齐还想和她聊一会儿,但这是最后一班车了。

“周一聊吧,我先走了啊,回见。”“嗯。”

祁思齐上车后,她坐在了公交站台的座位上,算下时间,学校到公寓的车大概还有十分钟到。

她握着手里的《情书》,耳边适应时响起那句《美国往事》是他爱看的电影。

公交车来了,她随着人群上车,刷完公交卡,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华灯初上,四处灯火通明。

她垂眸,看着影碟上的宣传图忽然想起周景辰穿校服的样子还有在音像店对视的那一幕。

她把头转向窗外。心下又是一紧。

只见古桥上两个模糊的身影渐行渐近。

下午去音像店找他的女生走在前面,他跟在身后,两人走的很慢。

风吹起女生的长发,他抬手替女生虚挡了一下要碰到她的学生。

一瞬间,闻缱捂住了嘴巴。

像是印证了某种猜测,她颤颤巍巍地转回头,眼前的视线被模糊了。

手里的影碟也开始扭曲,信念不再是信念。

眼泪争先恐后地落下来,砸到手上。

忽然有人低头询问:“同学你没事吧?”

她连忙擦了擦眼泪,摇摇头:“没事。”

公交车继续向前行驶,她努力平复着情绪,尽量不去想刚刚的画面。

三年多了,这个结果不是没想过,当初升高中时不就做好远离他的准备了吗?

怎么还是没出息的被这点事打垮。



.....

三站后,她在距离公寓不远的公交站台下车。公寓对面是一所小学,此时大门紧闭,空无一人,她慢慢往回走。



刚到公寓楼下,收到一条短信,让她这周不要去广济寺了,那边会外出讲佛,她回了一个好。

随后便看到银行卡的进账信息,是闻井山打来的生活费,一言未有。他们也习惯了彼此的沉默。

闻缱在楼下打包了一份饭带上去,随便吃了后开始练琴。练了三个多小时后,洗澡,吹头发.....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坐到了书桌前,拿出一张彩色的纸鹤折纸轻松地折出一个活灵活现地千纸鹤。

她扔进旁边的箱子里,鼻子有点酸胀。

不能哭,她抬头看向窗外深蓝色的夜空,星光闪闪仿佛是无声地安慰。

在日记本里写下一笔流水账,最后一行加了一句话:希望他永远开心。

半晌,她放下笔。

鼻酸也随之压下去,她好像又听到了心底那个小人在蹦跶。嘲笑地向她高喊--

“你有能力和他站在一起吗?凭成绩还是凭家世?"

第4章 2021-12-03 17:10:00
那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

即将迎来十一国庆假期,七中按惯例提前放学,岑雾被周思源挽着手拉去了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书店。

书店很大,分上下两楼,一楼主要摆放文具用品和其他一些东西,二楼则是看书选书的地方。

周思源念了好久,一进门就直奔可以挑选明信片写信的地方。

岑雾先去二楼。

二楼布置得清新文艺,一排排的书架有序排列,一眼望过去是各种各样的书籍,堪比小型图书馆。

不少穿着七中白蓝校服的学生或盘腿坐在蒲团上,或在书桌前坐下,看得津津有味。

岑雾下意识放轻脚步,转了圈走到靠落地窗的书架附近,随便找了本开封的可以看的书。

翻了几页,她放下,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一本地理杂志,露在外面的封面隐约可见是落日。

只是这一眼,她的心跳便没出息地快了两秒,无意识地抿了下唇,她伸手,从书架上小心地拿下。

杂志的位置顿时空出。

她的动作却在下一秒顿住,身体也跟着僵住。

书架的另一面站着人。

身高腿长,有些懒散地倚着书架,暖色的阳光镀上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被清晰勾勒出。

——梁西沉。

岑雾忘了呼吸。

二楼静谧,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

除了她的心跳。

怦怦怦。

像是要蹦出胸膛。

恍惚中,她用力地眨了下眼睛,再抬眼。

是他。

一瞬间,岑雾犹如被巨大的惊喜意外砸中,心跳极速狂乱的同时又有些不知所措,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深怕发出一丝丝的声音。

突然。

他动了动。

同一时间,岑雾神经尽数紧绷,四肢僵硬到失去了协调能力。直到一张脸急得涨红,才堪堪地往旁边躲了两步。

呼吸有些乱,她极力克制着。

假装低头看杂志,却发现杂志的封面竟被她捏住了褶皱,而手心里满是汗。

她连忙整理,指尖微颤。

不知过了几秒,她缓着呼吸,重新抬起脑袋,慢慢侧头。

隔着一本书的缝隙。

他还在。

外面夕阳正好,大片的光从不远处的落地窗落进来。

她和他皆靠着书架,两道影子也跟着落下,在铺满了一地的夕阳里意外挨得很近。

小心翼翼的,她往旁边挪了挪,又抬起手,去触碰捕捉他的影子,轻轻一点,若有似无的亲密。

岑雾没有意识到自己笑了。

唇角悄然弯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久违的细碎亮光铺满她的眼睛。

杂志竖起挡住脸,这一刻,她在意外的只属于她和他的两人角落里偷偷欢喜,感受夕阳的温柔。

只是这份欢喜并没能持续多久。

在她又一次借着杂志的遮挡想偷偷看他一眼时,恰好看见他将手机放到了耳边,而后是干净懒散的一声:“我过来。”

话落,他收起手机应该是要离开。

心跳猛地狂乱,或许是心虚,在大脑空白了两秒后,岑雾做了一件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

慌乱地转身躲开就跑。

可她忘了看路。

“唔。”

她撞上了一旁的小推车。

推车上叠着未开封的书籍,最上面的两本摇摇欲坠,“啪”的两声摔落,掉在了地上。

包括她手上的杂志。

岑雾呼吸乱了。

慌忙蹲下想要把书捡起来,然而两本书就像是被人涂上了502胶水一样似的,牢牢粘在了地上。

越是急,她越是捡不起来。

偏偏这时,她竟还能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朝这里而来。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是他。

她更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手心里又多了汗,连额头上也冒了出来。

她几乎就要没出息地哭出来。

“梁西沉。”

蓦地,她听到一道清脆的女声。

……

岑雾忘了自己是怎么把书捡起来放回原处的,又是怎么自己躲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里。

她低头盯着怀里的地理杂志,只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想离开,却还是忍不住转身找寻那个身影。

-

回到一楼找到周思源,岑雾的胸口仍是有些发闷,大脑也乱糟糟的,以至于周思源叫了她两遍才听见。

“什么?”

周思源挽住她的手,指着她手上的明信片说:“诶,这张好漂亮啊,你喜欢看日落啊?”

日落这个词再普通简单不过,但于岑雾而言实在是太过敏感,何况还加了个喜欢,就好像是在问她——

你喜欢梁西沉啊?

她的心口猛地一跳。

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拿了张明信片,巧的是,上面的风景更意外地和初见梁西沉那天很像。

心中有鬼,明信片也突然变得有些烫手。

岑雾张了张嘴,想否认。

“岑雾?!”突然有人叫她。

她本能抬头。

就是这一抬头,让她的大脑瞬间缺氧,继而空白一片。

梁西沉……

叫她的是另一个男生,可她却一眼看到了他身旁的梁西沉。

他坐在靠窗边的椅子上,一条修长笔直的腿随意地伸在地上。有光从窗户外进来将他笼罩,鸦羽般的长睫落下好看阴影弧度。

在她被叫名字抬起头来时,他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也朝她这里看来。

不过只是一扫而过。

在她的身体瞬间紧绷到极致,本能地想避开时,他便已淡漠地收回了视线。

岑雾紧紧攥着的手指倏地松开,只留下指甲印记。

“真的是你啊,”谢汶一脸惊喜地走近,一口大白牙露出,“我是谢汶,还记得我吗?我陪我妈去看望过你外婆,我们一起守岁放过烟花。”

唇齿松开,岑雾不着痕迹地垂眸眨了下眼睛,对上谢汶的眼睛,点点头:“记得。”

谢汶脸上笑意变浓,余光发现她穿的是七中校服,惊讶:“你转学来七中了?住哪啊?”

“嗯,”岑雾顿了秒,声音偏轻,“燕尾巷。”

谢汶是知道她话极少的。

他至今记得他妈让他和这个妹妹一块儿玩放烟花的时候,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冷冷清清的,好像所有的热闹都和她无关。

瞧见她手里的东西,他换了话题:“来买明信片?”

这一问,手里的明信片似乎变得更烫了,像是心底的秘密被窥见即将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岑雾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不是,”喉咙里又紧又涩,她摇头,强装平静地把明信片放回原处,不知是在说给谁听,“随便看看。”

谢汶还想聊两句,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

“我们要走了。”岑雾说了声再见,便和周思源一块儿去收银台。

周思源买了一堆好看的文具,她只有两本课外书,其中遮在下面的是那本地理杂志。

她对地理并不感兴趣,喜欢的,不过是封面日落的风景而已。

离开之际,到底没忍住,她装作看着周思源听她说话,飞快地掀起眼皮偷偷地看了眼梁西沉。

他在看手机。

衣袖被他挽起,露出一截有力手臂,隐约可见手背上的青筋。

等谢汶接完电话,两人已离开。

蒋燃一把勾住谢汶肩膀,朝他挤眉弄眼,笑得贱兮兮:“哟,一起看烟花,青梅竹马啊。”

谢汶直接用手肘给他胸口一拳。

“难道我说得不对?”蒋燃夸张地躲开,转而去问一直没说话的梁西沉,“沉哥,你说呢?”

“不是,”梁西沉起身,淡淡瞥他一眼,“回去查查字典。”

蒋燃:“……沉哥!”

谢汶哈哈大笑。

突然想到什么,他一脸的恍然大悟:“我说那天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岑雾么。”

蒋燃凑近:“哪天啊?”

“就阿沉回来一起打篮球那天,”谢汶抬了抬下巴,看向梁西沉,“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捡篮球,椅子上坐了个小女生,应该就是岑雾。”

梁西沉走到收银台付钱拿了瓶冰矿泉水,盖子拧开,他仰头喝了口,薄唇最后吐出三字,语气是一贯的凉淡:“没印象。”

-

岑雾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他们的聊天,更不知道梁西沉的那句没印象。

她和周思源往公交站台走,满脑子都是梁西沉那个生人勿近的冷漠眼神。

明知对他而言自己就是个陌生人而已,那表情再正常不过,可她仍忍不住想了一遍又一遍,像自虐似的。

周思源向来神经大条,根本没发现岑雾细微的不对劲。

她后知后觉地懊恼完自己竟然忘了和谢汶说个话认识一下,又对岑雾科普:“谢汶他成绩也很好的,一直年级前十,被梁西沉压得死死的,哈哈哈。”

“不过他俩玩得很好,还是一个班。”

“哎呀,不管了不管了,下次再碰到我一定要和他们说话,沾沾他们这种学霸的好运。雾雾,你说好不好?”

这一个月两人逐渐交好,她喜欢叫岑雾雾雾。

岑雾没听清楚前面是什么,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嗯。”

这时一辆2路公交车停在了面前,她朝周思源说了声挥挥手准备上车,却被周思源一把拉住。

“你的车得对面去坐,”周思源眨着大眼睛,突然八卦,“想什么呢,不会是在想……谢汶吧?”

明显是开玩笑的一句,岑雾也清楚,只是一颗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吊了起来,又在最后听到是谢汶后回归原处。

“没有,”她摇头,补了句,“在想上午的试卷。”

周思源当然知道不是。

说起来她们这个年纪对异性有好感是很正常的事,学校里也有偷偷在一起的,但谁早恋都不可能是岑雾。

还想逗逗她,很不巧,她的公交车来了。

“我上车啦,国庆后见,拜拜。”

“拜拜。”

送走了周思源,岑雾神经不再紧绷,轻轻地舒了口气,她过马路去对面等车。

很快,2路车来了。

临近放假到处都是人,在公交车上被挤得手脚不知放哪里时,无意间地转头看向窗外,大片大片的夕阳落在了岑雾脸上。

她微眯了眯眼,脑中适时浮现梁西沉在夕阳下的模样,又想到在二楼像是偷来的那幕。

她做了个决定。

——在下一站下车,转头回书店。

原本只是正常的速度,但走着走着,她慢慢地加快了脚步,最后索性直接朝着阳光跑了起来。

有风迎面吹来,风中有桂花香沁鼻。

她的心跳得很快。

不一会儿,书店近在眼前,岑雾微喘着停下,却没有马上进去。她等了又等,差不多时才重新进去。

一踏进书店,心脏像是在无形中被悬起在半空,她直奔放满明信片的那面墙,凭着记忆找寻。

可是,她找遍了也没找到,甚至耐着性子将后面的明信片一张张地拿起来查看。

没有。

“你好,请问还有日落的明信片吗?”她转身去了收银台询问,向店员形容那张明信片的样子。

店员笑盈盈的:“我知道,那是最后一张啦,我们店里所有的明信片都是老板亲自设计的,没有就是卖完了哦。你要不要选选其他的?”

跑回来时背后隐隐有汗,此刻变得有些凉,岑雾一颗心急急坠落。

“谢谢,不用了。”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她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下意识看了眼梁西沉坐过的位置。

-

七中到燕尾巷站台是四站的距离,回去的时候,岑雾没有乘公交,也没有向来时一样奔跑,她走得很慢。

回到燕尾巷,林进一家要去林湘外婆那吃饭,林进问她去不去,她拒绝了。

最后林进在没人注意时又偷偷塞给她一张一百让她自己去外面吃点好吃的。

岑雾没有用他的钱,依然收了起来放在一起,随便在巷口一家店里吃了点东西,回来后开始做假期作业。

做了两张试卷后,练基本功,洗澡……

擦完头发再次坐在书桌前已是夜深人静,她打开抽屉拿出一张星星折纸。

沉默良久,她写下——

有点难过。

——2010.9.31

折过几次,如今她再折星星已不会像第一次那样笨拙,折完,这一颗星星也被她小心地放入瓶中。

很轻的一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见。

可她好像还是听见了声音,在心底问她——

只是有点吗?











第5章 2022-04-05 17:56:38
第5章 chapter 5

那个周末两天在闻缱的日记里过得有点糟糕。

原本是一个月去广济寺一次,被那边一通短信阻挡。虽然去了未必能见到外婆,但不去更见不到。

闻家更是不想回,那一家疯子她提到就难受,好在闻井山会按时往卡里打生活费。

哪里都没去,闻缱在家宅了两天,练琴和做试卷。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时,公交车上那天周景辰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的背影,还有自己在他面前不太好的表现会涌上心头。

让她悔恨交加。

好在两天时间及时调整好了心态,周一回学校上课,却被闻言打破了。

那天闻言把她堵在操场旁边的羊肠小道上:“闻缱,借我点钱呗。

闻言的零用钱一直被家里限制,是闻井山和秦英故意不给她



初中时,她把攒下的零用钱给过闻言几次,被她用来上网买烟并且夜不归宿。

闻家警告过她不要再给闻言钱。

这会儿校园里还算安静,祁思齐生理期在班里趴着休息,她刚从办公楼出来往回走。

闻缱摇了摇头,拒绝她:“我的零花钱只够吃饭,不能给你。



“你不是参加比赛有奖金吗?”闻言立刻问到。

她眼里有贪婪地光,紧张时会嘴角抽搐也和秦英很像。

她一把抓过闻缱的校服,四处去搜零钱,从上衣口袋到裤子最终一无所获。

她们是相邻的两个班级,音乐课会一起在大教室上,时常有人说隔壁的插班生闻缱长得好看,还会弹琵琶。

她不太在意这些,只在意闻缱会不会有钱。

学校里没人知道她们的关系,因为天差地别的长相和风格,闻言冷哼一声,一下松开手:“切,不给就不给,我有的是办法,



“好自为之。”她掉头就走。

闻缱心中叹气,转了转被狠力抓过的手腕,看见不远处闻言偷偷从一个人手中接过一根烟。

她收回视线。



远处操场在斜阳的映照下,红色的橡胶跑道和绿色的草坪都朦胧起来,她慢慢走向操场。

回想着办公室刘念转达来的事情。

班长抱来作业顺便通知她去办公室时,她还在回走最近有没有做错其他事。

敲开办公室的门,她走到刘念办公桌前同时看到了琵琶老师宋京。

“老师?”

“哦,闻缱来了,宋京老师找你。”刘念从一堆试卷中抬起头



宋京简单交待了和刘念原来是同事,是来学校帮她请假去比赛的:“缱缱,本来青乐杯报名已经截止了,但由于场地原因,但延迟一个月,报名也重新开放,你手机打不通,我来学校问问你



青乐杯是民族乐器中比较有含金量的比赛,四年一届,是学习乐器的演奏者都会参加的赛事。

闻缱上次带病参加,屈居亚军,不过这次是个好机会。

圈子不大,宋京一直认识她,后来闻缱来庆城做了她的学生她发现闻缱确实很有天赋。

本来面临一个问题,是青乐杯和学校的月考日期相撞,闻缱便没有报名。

可按整月延迟,再次和下次月考撞到同一天。如果去参加青乐杯,就不能参加学校月考。

月考是学校自发组织的测试,但她理科成绩摇摇欲坠,如果一再偏科,琵琶弹得再好,也考不上理想的大学。

可几年一次的重要赛事就在眼前,错过这次,以后便参加不了了。

一旦夺冠,对艺考也有加持。

宋京让她好好想一想。

宋京走后,她回到刘念办公桌前,想必班主任也知道了这件事。直接问她有没有看刚刚下来的本月测试成绩。

闻缱深深呼吸,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看了。’

“你偏科太严重了,”刘念拿着成绩单,眉头皱了皱,“语文和英语还行,数学都没及格,理科类都不太行。

“我会继续努力。”她顿了顿,深呼吸,“月考我再考虑一下。



“我知道比赛也很重要,但有个好成绩是前提。”刘念说。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从办公室出来后,她慢慢往操场走

,想吹吹风,放松一下。

成绩和琵琶,对于她目前的状况来说,似乎只能选其一。

数学和物理化学这些理科仿佛是她一直跨不过的门槛。

操场是再熟悉不过,不知来过多少次,晚风沉沉,温度已经开始降下来了。

想着一塌糊涂的分数,她懊恼地坐到了柳树下的长椅上。

远处有人在跑步或者练习跳远之类的运动,秋季运动会快开始了。

穿蓝色校服的身影在操场上肆意奔跑,她想起了周景辰。

这个校园里,每一处都有他的身影,从初一到高一,接近四年,时间一晃而过。

原来认识他这么久了。琵琶,成绩,周景辰。没有一样让她顺心。

闭上眼,耳边有笑声,风声和蓝球拍打在地上的声音..…她又一遍想到还有办公室里回答刘念的话。

“这次青乐杯我不参加了,我会正常参加学校的月考测试。”

“好的,我会帮你回复宋老师。”刘念点头,把成绩单收起来



最起码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成绩,才能为将来的梦想助力。

她决定了,先提高成绩。

闻缱睁开眼,有两条长腿映入眼帘。

屏住呼吸,缓慢抬起头,她全身一僵。

周景辰。

他穿着白T,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周景辰在看她,垂着头,目无波澜。

周围渐暗的天色里,只有他的眼睛最亮,混合着天边赤红色的晚霞,刺激她眼睛生疼。

很多失意地时候,她都想能看他一眼。

此时幸运之神的秤砣稍微向她偏了偏,她感动地想落泪。

她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双脚向长椅下收,垂着的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他还在看她,歪着头。

轻飘飘地眼神,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心上在发烫,眼睛也是。

跟好像踢到了什么。

“闻缱?”有人在喊她,侧头发现黄煜正在跑过来。

她回过头,眼睛像受惊的小鹿。

“被吓到了吗?"黄煜也看了看她脚的方向,又瞥了眼周景辰“你是不是凶她了?

“没有。”周景辰眼皮微动,还在瞧着她。闻缱有点脸热。

“是你们的球吗?”低头看了看长椅低下的篮球,被她不小心踢到后方卡住了,“不好意思。

“害,没碰到你就好,”黄煜看着她的脸,指了指周景辰说:"我以为脸红是他凶的呢。

冰凉的手抬起来,摸了摸脸颊,温度地反差让她手指一缩:“有点热。

温度适中,称不上冷热,对于刚打完篮球的男生们来说算热都脱了外套,穿不同颜色的衣服,周边围着一群女生,把球场挡得严严实实。

她心不在焉,没有发现篮球场上的周景辰,却坐在不远处地长椅上想他。

球赛结束了都没注意,包括不小心钻到脚下的篮球。

黄煜撸一把头发,附和道:“确实挺热。”

“哦对,这我同学,周景辰,闻缱就不用多介绍了吧,都认识



闻缱初中时和祁思齐去他们班找过几次黄煜,黄煜和他们提过几次表妹和闻缱。

他竟然认识自己,闻缱没想到,她蹲下去,打算拯救一下自己的失误。

我来,"周景辰蹲下来,手臂一伸,把篮球捞了出来。

人近在眼前,闻缱甚至看到他额角的汗珠,她心尖一颤,猛然站起来。

“小心。”黄煜惊了一惊,虚扶她一把。

闻缱单手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太过着急了,差点摔倒在地,闻缱赶紧站稳。

“抱歉,”她没注意脚底的篮球,又对黄煜说:“没事。’







祁思齐生理期,本来应该找黄煜去拿物理化学笔记,却一天没出现。

闻缱听祁思齐说了,黄煜给她借了笔记。

于是,她跟着两人去高二取笔记。

晚饭时间,校园里人来人往,广播里在念一首普金的诗歌伴随着悠扬的背景音,回荡在偌大的校园。

黄煜和她并排走在一起,询问祁思齐的近况。

周景辰不知不觉落在了两人后头。

如芒在背,她正视前方,却不安地揣测他当下表情。

晚风里有自由的气息,佛过少年额前碎发,混合着广玉兰清新的香气,扑到她的鼻息间。

黄煜回头,从周景辰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糖,随便挑了一颗其余的交回周景辰手里。

他指了指周景辰的手掌里五颜六色的水果糖问闻缱,随意道:“来一颗吧。

广播里结束诗歌朗诵,话锋一转,变成了寻物启事,指名道姓让高二理科2班黄煜去领学生证,并告知广播站马上关闭。

黄煜迅速嘱咐完周景辰把笔记本拿给闻缱,便返回广播站领学生证。

他一走,只剩了她和周景辰两个人。

闻缱万万没想到此下情况。

她目送黄煜跑回相反的方向,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掩盖她的尴尬。

甚至双手都不知如何摆放。

在周景辰的手示意了两下之后,她脑子还是懵地,差点拔腿跑回班级。

她抬眼,没预兆地撞进他温和淡漠的眼眸。

他很高,闻缱头顶才堪堪到他下巴颏,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时候,会让闻缱有莫名的压迫感,她攥紧了手心。

“我不吃。”她摇摇头,违心地拒绝道。

他的手没有收回去,又从另外一个口袋掏出几个棒棒糖,放到同一个手里。

“挑一个。

闻缱抖得厉害,她是琵琶演奏者,却控制不住手的了。

“绿色的。”她不敢伸手拿,怕泄露心思。



“……”

糖果堆中有三四个绿色,一个棒棒糖,还有其他口味的水果糖

等不到她伸过手主动拿,修长白净的手便伸到眼前,指甲修剪地整齐干净。

“给。”所有绿色糖果都在他手里,递到她的眼前。“谢谢。”

她努力遏制心底滋生出的说不清的情绪,鼓起勇气伸出手。

糖果落到手心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琵琶弦发出的声波在周围磁场荡出一圈一圈涟漪。

他把剩下的糖装回去,留了一颗绿色水果糖,拧开包装。塞进嘴里,喉结上下滚了滚,过程也就几秒钟。

闻缱走在她身侧,悄悄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是青苹果味道的。

甜甜的。有奶香气。

此时校园广播接近尾声,正在播放一首结束曲。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那一年让一生改变

王菲天使般轻灵地嗓音在耳边萦绕,闻缱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走在他身后遥望。

此刻,她和他并肩而行。



黄煜回来时,她刚拿到笔记本,准备回去上晚自习。

和黄煜一起回来的陆侵问了情况,笑了笑,问周景辰:“你的笔记呢?

“干嘛?”周景辰问。

黄煜借的是陆侵的笔记。

陆侵的本意是能把周景辰的也拿来,给他表妹和闻缱一人一份,方便看。



“一份她们怎么看?把你的拿给黄煜表妹。”

心底有所期待地,很希望能看到他的笔记本,可陆侵的下一句话直接把她砸进谷底--

“借给和你表白的那个谁谁的弟弟了吧?”陆侵说,“我听到她和提这个事儿了啊。

“也挺巧,你搬个家还和她成了邻居,哈哈!”“害,我就借晚了一步。”黄煜也笑。

“害,人家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预备铃响起。

闻缱快速地说了声再见,转身就走。

不敢继续听下去,她怕会忽然哭出来,下了楼,便拼命往对面教学楼跑。

嘴里的苹果味的糖还没化完。

好酸。

酸得她牙疼。
第5章 2021-12-04 21:42:56
  那个国庆假期在岑雾的回忆里是糟糕占据更多一些。

  早在假期前,她原本计划是要回南溪镇,然而外婆的电话提前打来,告诉她不必回来,她不在。

  她只能说好。

  那是外婆第二次和她联系,第一次是初到北城报平安的那条短信,到了第二天外婆才回复她。

  不能回南溪镇,岑雾心情有些受影响。

  而每当深夜的时候,书店那天梁西沉的那个陌生眼神,以及或许只有自己在意的失态又总是翻来覆去地在她脑海里浮现。

  让她辗转反侧。

  两者相加,她控制不住地有些难过。

  而在假期的第六天,林湘又和她爆发了单方面的争吵。

  那天林湘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她:“岑雾!你不想给我讲题不要讲好了!”

  林湘的成绩不如她,考进七中在普通班也是吊车尾的成绩。

  开学前林进就不好意思地问过她,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有空的时候给林湘讲讲题什么的。

  岑雾没有拒绝。

  这会儿林湘怒气冲冲地胸膛起伏,岑雾收起那些不该再想的东西,抿了下唇:“抱歉,是我走神了,重新来吧。”

  但林湘根本不买她的账。

  她冷笑:“你不就是看不起我成绩没你好?!”

  她抓起试卷就往自己房间跑,到门口时又猛地转身,瞪着岑雾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好看的脸。

  她们班和岑雾般这学期体育课是一起上的,上课的第一天就有人说新转来的岑雾长得好看,成绩也好。

  就连和她每天一起上下学的好朋友也感慨过一句:“那个叫岑雾的,好有气质哦,又漂亮,她真是你表姐啊,你们不像哦。”

  想到这,她蓦地抬高了下巴,恨恨道:“假模假样!有什么了不起,谁要你帮我!”

  “砰!”

  房门被她重重甩上发出震天响。

  岑雾视线收回,平静地收起了自己的东西回到阁楼。没多久,她听到了楼下林湘出门的声音。

  她没有管。

  在复盘完一张数学试卷的错题后,她照例拉起窗帘,趁着没人在家练习基本功。

  程音老师的电话便是在她练了半小时后打来的。

  手机不停振动,振地她的手心发麻发疼时,她深吸了口气,轻声接通:“程老师。”

  程音听到她的声音无声松了口气,脸上不自觉漾开了笑意:“雾雾,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岑雾垂着脑袋,抿唇:“挺好的,程老师你呢?”

  “老师也好。”程音没有绕圈子,直接说明了来意,“雾雾,今年的梨花杯在12月,还有一周报名截止,你打算什么时候报名?”

  梨花杯是舞蹈圈里含金量最高的一项比赛,每三年一届,分少年组和青年组。

  岑雾刚满16岁,正适合少年组。

  程音看着她从小练舞,比谁都清楚她在古典舞上的天分和灵气,她就是为古典舞而生的。

  岑雾还保持着劈腿的基本功动作,两条腿直直地压着地面,纤薄的背部挺得笔直,没有动。

  “雾雾……”

  “程老师,”攥紧的手指松开,岑雾将她打断,“我不报名,也不参加。”

  程音沉默。

  “是外婆的原因吗?”她很着急,但还是放柔了声音,“老师可以帮忙劝……”

  “是我不想跳了。”岑雾的眼睫一直低敛着,盯着地面久久不曾眨眼,室内的暗淡让她的神情无法被任何人窥见。

  她说:“我不喜欢跳舞了。”

  这通电话最后是岑雾提出的结束,她借口还要做作业就挂了。

  可她的作业早就在假期第二天就做完。

  她迟迟没有动,直到阁楼里越来越闷,她才挣扎着起身,没有和往常一样拉伸,换了衣服直接出门。

  沿着燕尾巷不知走了几遍,十月初不再燥热的风没能吹散她糟糕的心情,最后,她随便在河岸边坐了下来。

  低着头,她拿出手机,几次想拨通外婆的电话,都在最后一秒时停了下来,好不容易按下那串数字却被挂断。

  于是,她没有再拨。

  眼角余光里,有阳光洒落河面泛起粼粼波光,原本清澈的河水被染上夕阳独有的绚丽色彩。

  她恍惚意识到原来已到了黄昏时分。

  不知怎么,她突然就想到了那日夕阳下的梁西沉。

  手握着手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她看了许久,最后打开手机摄像头想将这有光的景色拍下。

  拍了张,镜头左转,想将河岸上的那一缕也拍入,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出现在镜头中。

  她暂停,眼皮微掀。

  下一秒,那张脸看清,她的呼吸滞住。

  ——梁西沉。

  他携着光,在朝她走来。

  梁西沉显然也看到了她,脚步暂停,目光往下落来在她脸上。

  那目光有如实质,随着河边的风一起,将夕阳的光晕吹入她眼中,吹得她眼底莫名微微发烫。

  她眨了下眼睛,意识到手机还举着,强装自然地拿下。事实上,她捏着手机的力道很大,指尖渐渐泛白。

  他没有走,似乎又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她的眼底更烫,甚至隐隐发酸。

  手指力道无意识地加重,贝齿将唇侧咬了又咬,满腔纠结时,有风再吹来,竟吹得她突然咳嗽起来。

  毫无预警。

  她慌忙转头,努力想止住,不想却停不下来,甚至眼前还浮起了一层水雾。

  “岑雾?”就在她恨不得想逃走之际,她听到了谢汶惊讶的声音。

  她抬起一张咳得通红的脸。

  “怎么了这是?”谢汶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皱眉快步走近,又瞥见站着的梁西沉,“你欺负她了?”

  梁西沉撩起眼皮,视线在岑雾那张脸上停留:“没有。”

  岑雾却觉得难堪。

  “不是,咳嗽而已。”喉间干涩,她哑声解释。

  “我知道,开玩笑的啊,”谢汶哈哈大笑了声,又盯着她问,“不过你的脸怎么回事?”

  岑雾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汶指指她的侧脸:“很红。”

  岑雾下意识地想伸手摸一摸,后知后觉想到什么,她收回手,手指悄然紧攥,声音很低:“过敏了。”

  过敏是昨天的事,她心不在焉,一时不注意染到了过敏原,好在及时发现去了医院也配了药。

  她本不在意。

  可现在……

  岑雾几乎是本能地偏过了脸,不想让梁西沉再看见。

  “吃药了吗,严不严重?”谢汶关心。

  岑雾掐了自己手心一把,摇摇头,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回答:“吃了,不严重。”

  不想让话题继续在她脸上,那会让她更想逃,于是她问:“你怎么在这?”

  她说话的时候看着谢汶,有意不想让自己去偷看梁西沉。

  谢汶噢了声:“我妈,想吃这边的虎皮凤爪,差使我来买,阿沉正好在附近,就让他陪我。”

  想到什么,他抬抬下巴:“上次忘了介绍,他,梁西沉,我好兄弟,也是同班同学。阿沉,这是岑雾。”

  忍住仍想躲的冲动,岑雾到底还是侧过头,顺着谢汶的介绍看向了梁西沉,终于能顺理成章正大光明地看他。

  他的头发不再是短寸,稍长了些,但仍掩不住那股似乎是生在骨子里的桀骜。

  即便在夕阳下,他的五官轮廓依然冷淡。

  额前的碎发被吹起有些痒,岑雾忍住,努力地想挤出一抹微笑打招呼,然而话到了嘴边只有两字:“你好。”

  生硬不自然,好像也冷冷的。

  “你好。”漫不经心的两字跟着响起回应,没什么多余情绪。

  然而这一刻,岑雾心跳失衡。

  -

  谢汶来买东西,只是燕尾巷有些复杂,他找不到。

  岑雾有印象,于是带着两人过去。

  燕尾巷的巷子狭窄,要过车要过人,在又一次避让一辆电瓶车后,她准备后退走到后面,没想到梁西沉的动作比她快。

  这样一来,变成了她和谢汶走在前面,而他……在她身后。

  极近的距离。

  巷子里有风,吹起了她额前的碎发,也吹来了清冽的少年气息。

  和那日她躲在书架后一样,空气里鼻尖上萦绕的都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岑雾的背脊挺得更笔直了,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

  谢汶和她聊了几句后便转头和他聊了起来。

  这个年纪的男生聊的最多的是篮球比赛和游戏,谢汶的话居多,他通常是懒散地回应。

  每一个字都能准确无误地避开巷子里其他声音清晰钻入她耳中。

  到了卖凤爪的店铺,谢汶买完他妈指定要吃的,想也给她打包份,最后是她说饮食要清淡才作罢。

  返回时,路边有家奶茶店,谢汶笑着让梁西沉请喝奶茶,刚说完,他妈又打来电话让他再打包几份其他的。

  谢汶只得认命往回跑。

  他一走,就剩下了她和梁西沉两人。

  这是岑雾始料未及的情况。

  她的视线望着谢汶走的方向,脸上佯装的平静,然而事实是,她身体里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甚至脑袋也空白了一瞬。

  以至于当梁西沉的声音落下来时,她吓了一跳,差点做贼心虚地要往后躲。

  等抬头,她不期然撞入他冷淡深邃的眼眸里。

  他站在台阶上,她在台阶下。

  身高的差距,莫名让她生出了一种他会敏锐地看破她心中有鬼的错觉,一时间她的背脊绷得更紧了。

  “什么?”她眨了眨眼间,声音不易察觉的紧张。

  梁西沉盯着她的眼睛:“喝什么?”

  岑雾忘了呼吸。

  “随便。”她的嗓子又干又紧。

  “没有随便。”

  “……”

  岑雾睁着眼睛,心跳都快停止了。

  “两杯招牌,一杯原味。”没等她假装自然地补救,那股压迫感消失,他已经转头朝着店员下单。

  她只能把话咽回去。

  旁边有人骑着自行车经过,叮铃铃的车铃声跟着搅乱她的心跳。

  到底没忍住,她飞快掀起眼皮朝他望去。

  他背对着她,单手插着裤袋,略显放松的身姿是掩不住的挺拔。

  脖子露出的肌肤很白。

  岑雾别过了脸,低垂下眼帘。

  “奶茶。”插好吸管的奶茶送到了她面前。

  视线所及,他的手指修长,骨关节清晰,指甲剪得整齐。

  压下某些情绪,她接过,眨了眨眼,鼓起勇气抬头:“谢谢。”

  他没说什么。

  奶茶店外面是墙,他随意地倚靠,举起奶茶喝了口,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岑雾垂眸,正准备喝,忽然意外发现他的和自己的一样,都是招牌奶茶。

  奶茶常温,此刻却好像有了温度,从皮肤渗透,一路蔓延到她的心脏,温柔地将她糟糕的心情熨帖。

  她低头,轻轻抿了口。

  甜的。

  很甜。

  此时巷子里吹来了风,带来桂花的味道。

  和这杯奶茶一样。

  又香又甜。

  她又抿了口,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偷偷地弯起了唇角。

  -

  谢汶回来后就要回去了,三人在巷口分别。

  岑雾没有马上离开,拐进巷子里口,她靠着墙捧着奶茶想再等一会儿。

  她没有想到会听到两人的聊天。

  “对了,还没问你呢,怎么今天突然想到一个人搬来运河岸住?”是谢汶的声音,“要不要兄弟我来陪你?”

  “不需要。”他拒绝。

  岑雾呼吸微滞。

  运河岸……

  阁楼前河对岸的那些高楼似乎就是运河岸小区。

  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弧度,可是下一秒,弧度蓦地趋于直线。

  是谢汶哈哈大笑的声音——

  “哎,那天跟你表白的那女生不也住运河岸?哦……我懂我懂了,作为兄弟,我很有眼力见的。”

  两人越来越远,声音也跟着听不见。

  良久,岑雾低头喝了口手里的奶茶。

  很苦。





  
第6章 2022-04-04 09:41:02
第6章 chapter 6

一场秋雨一场寒,早上刚起床外面下过一场雨。

闻缱在楼下吃早饭,遇到了闻言,和一个女生走在一起,揽着对方腰部。

擦肩而过,两人都当做不认识对方。

她生理期,却在上学上班高峰时段找不到座位。靠在司机座驾后面的栏杆上,看着窗外。

穿过学校不远处的桥,便想起那日音像店离开后,周景辰穿着校服路过的样子。

后来,每次经过这个桥,她都会在人群中仔细寻找熟悉的背景,可往往一无所获。

秋阳高照,云间蔚蓝的天空照射出的光晕落在玻璃窗上。

与她灰败地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学校里四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运动会前夕,对于生活枯燥无味的高中生来说,明天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

然而,总是有一点坏事打破这种平衡,月考成绩下来了。

课间操闻缱没去,她捂着肚子,手里捧着祁思齐买的热豆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提前跑回来的数学课代表发好试卷,便回位置上坐着了。

祁思齐下操回来,第一句话就是:“我去看表哥的成绩了!他考班里25名,哈哈,我看哪个亲戚还敢拿我俩对比。

“对了,周景辰又是高二年级组第一名哎!"

祁思齐还没发现位置上的试卷:“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呐!他们天天在一起玩,我表哥怎么就长相成绩都比不上周景辰呢!

“我爱学霸!”

这种话闻缱从初一听到现在,周景辰次次是第一,年年是第一,从未有过意外。

她捂了捂肚子,低头喝一口甜豆浆,落到嗓子眼却觉得是苦的,苦得她听不清自己的声音:“这么厉害啊?

“对啊。”

祁思齐很关注她表哥黄煜的成绩,两人年龄差不多,又在同一所学校,经常被家里大人拿来对比。

会顺便把周景辰的消息一起打听了。

她双膝跪到板凳上,趴到桌面:“我表哥说,他们班有个女生一直在追周景辰,原本成绩一般,这次居然考到了班里第二名,连老师都惊讶了。

闻缱心里一疼,差点把豆浆弄洒。



稳了稳气息,她把手放进校服袖子里,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他们在一起了吗?

“这个我不清楚。”祁思齐立马又神秘兮兮凑上来,想要说话终于发觉了手臂下压着的试卷。

抬起头,看到每个人的位置上都铺着试卷,祁思齐瞬间明白

了。

她一下握住闻缱的手,声音都在抖,“缱缱,试卷试卷!我不敢看!你帮我看。

闻缱这才坐起来,拿过自己位置上的试卷。

定睛一看,好家伙,90分,堪堪算及格。

瞥到祁思齐位置上“8字”开头的试卷,她没敢伸手拿。

犹豫的隙间,试卷被秦约拿过去,瞥了瞥,凉凉地撩下一句:“祁思齐,88分。

“秦!约!”祁思齐猛地转回头,抽回自己的试卷,想揍秦约的拳头被躲过去,“我让缱缱看呢!都怪你,乌鸦嘴,要不然我不会是88分!

合着都是我的错。”秦约被她逗笑了。

“就是怪你!我怎么办!肯定考不过黄煜了!”

秦约凉笑:“你少跑高年级花痴,成绩就能提高点儿。”

“” 祁思齐气结。

试卷被陆续发下来,总分也统计好了。班里一共50人,闻缱语文是第一,但偏科严重,总分是第20名。

祁思齐理科更拉跨,排1。

总之,两人的成绩惨不忍睹,就差抱头痛哭了。

每次月考都换座位,这是班里的规矩。通常以分数论英雄。

祁思齐和闻缱的同桌之路分分合合三年了。

这次出人意料地坐了邻桌。

秦约作为第一名,个头又高,刘念允许他自主选择位置,他便向后移动了两排,再次坐到了祁思齐后面。

祁思齐很生气,从幼儿园就甩不掉秦约,到高中还是如此,于是两人你一嘴我一句又闹了起来。

闻缱看着自己一路亮红灯的数学成绩,心里有点佩服那个为了周景辰考到第三名的女生。

她努力了三年多,不进反退。初中还能考进班里前十名,越到初三越后退。

现在居然比以前差了一大截。大学还能和他在一起吗?



这一天她都在难受。即使外面晴空万里,都比不上心里下的大雨。

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现在还是高一,还有时间追赶他。



下午天气竟然阴了起来。

每逢运动会必下雨,这仿佛是二十三中破不了的魔咒。

晚自习祁思齐看到闻缱苍白的脸色担忧起来,问她要不要吃止痛药,先请假回家休息。

秦约也跟着说了一句:“如果不行的话,运动会报名的项目也换掉。

祁思齐才想起来明天运动会两人报名了400米接力赛:“对对对,你别跑了。

他们是好意。

可临时退赛会影响班级比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项目或者有其他事。

闻缱摇了摇头:“我没事。”

晚自习她还是请了假,先行回家睡觉了。

怕影响第二天的比赛,她早早吃了饭,回床上睡了。一下睡了13个小时。

第二天闹钟没响闻缱就醒了,状态良好,生理期过去了。

当运动会入场仪式开始,太阳也从乌云中冒出来,难得是个大晴天,秋高气爽。

她站在班级队伍里,仔细聆听主持人关于高二理科2班的介绍词。

“哇哇哇,周景辰在方队前面,好帅啊。”

“我看看,哇塞!这脸穿什么都好看,太帅了吧!"

有人在议论周景辰,穿过好几层人群传到后排来。

可惜她看不见,心不在焉地和祁思齐摆弄手里的拍立得,把耳朵竖起来听关于他的一切话题。

直到开幕仪式结束,他们走到侧方,闻缱的目光终于看到了他们班。

集体定制的班服,区别于传统运动服式的蓝白校服。

女生全部是黑红相间的格子裙搭配白衬衫和深蓝色外套。男生则是深蓝色制服和白衬衫,搭配黑红色系的领带。

闻缱一眼看到了走在前方高挑挺拔的少年,带着明朗沉静的笑意,和黄煜在说话。



他单手扯掉脖子上的领带,拿在手里,有人递过一个号码牌他顺手接过,动作从善如流。

显然没注意到周围女生对他的注视。

“好想给周景辰拍照哦,待会儿结束后就去找我哥哈!"

祁思齐已经崩不住了。

闻缱克制地收回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后排秦约一把拽住祁思齐的马尾,语气无奈:“你跑完回去复习不好吗?

“我不,我要去拍照。”祁思齐摆脱秦约的手,赶紧冲黄煜的班级摆了摆手。

黄煜看到她们,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不知说了句什么,周景辰和陆侵也看过来。

与此同时,操场上爆发出一阵女生们的欢呼--

青春如火超越自我!景辰景辰,勇夺第一!是拉拉队。

她们调换不同的参赛人员名字,为他们喊口号加油助威。

喊到他名字时,周边传来女生尖叫地声音。

他漆黑的眼睛漫不经心扫过来,周身都在微风中熠熠发光。

闻缱本来心乱如麻,却在回头看到拉拉队集体朝他比心一瞬间,微微笑了一下。

那一刻,被祁思齐用拍立得记录下来。

“啧~我们缱缱长得真好看。”



把拍立得交给暂时没有比赛的秦约,闻缱和祁思齐去拍400米接力赛了。

四人齐心协力,和隔壁班以两秒之差地拿到了第一。祁思齐拉着她去高二。

拍立得是黄煜妈妈送给祁思齐的,也就是祁思齐的姨妈,她拿去替表哥拍照理所应当。

去的路上,主席台上传来一段话--

“绿茵场上是你挥洒青春的舞台红色跑道是我跑向你的轨迹

青春不留遗憾,未来努力拼搏



高二理科二班的周景辰同学加油!

这几句暗含深意的话,在操场上方回荡,稍微有心的人都听出来一定是对他有意思的人送上去的纸条。

很多时候,闻缱都羡慕她们的勇敢无畏。

就像高二男子组五千米第一轮结束,周景辰获得小组赛第一祁思齐都挤上去送了祝福。

她却不敢在队伍里替他加油助威。不敢和别人一样喊出他的名字,不敢正大光明地看他跑步。

甚至拿着拍立得,连给他拍照的勇气都没有。

最后给祁思齐和黄煜拍了张合照。在别的女生给周景辰送水时,她转身离开。



下午运动会还在继续,祁思齐被秦约拉着去看自己比赛。

闻缱去办公室找了刘念。

这个点办公楼没人,大多数都在操场,是刘念把她喊到办公室。

阳光透过玻璃窗,形成一道道光柱,有细碎的尘埃在其间轻舞飞扬。

她听到刘念的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荡:“月考可以允许你只参与理科考试,文科考试和琵琶比赛相撞,可以去青乐杯参加比赛。

她懵了懵,立马反应过来:“谢谢老师!”

她的文科成绩在班里可以排到前三,稳定发挥的话,问题不大。

天公作美。

她能顺利参加青乐杯的比赛,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你该谢谢宋京老师,她替你申请的。”刘念说。



走出办公室,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呼喊声。

她站在办公楼上,远眺操场。

蔚蓝的天空下似乎有彩虹,笼罩着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她双手模仿相机的动作,把整个操场放置其中。

虽然遗憾地没为他拍一张照片,但能参加琵琶比赛让她感到开心。

待会儿去赛场看看他,为他拍张照片吧,她下定决心。

微风习习,光影穿过云层落下来,在她纤长的睫毛上跳跃。



过了良久。

睁开眼,放下舒展地双臂,她转身准备下楼。

不料刚迈出的步子和放松的表情在下一秒猛然顿住。

楼梯的转弯处,站着一个人。

映在夕阳余光里的出挑五官笼罩着一层光,却异常令人心动



是周景辰。

他慵懒地靠在扶手上,以同样的角度望着操场。

在她转过身来的瞬间,视线收回,漫不经心落到了她身上。

不知道他在身后站了多久。闻缱心跳开始加快。

不知道该如何开场,只能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手指开始颤抖,她忙不迭地低下头,向下楼的楼梯迈出步伐



楼梯间还算宽敞,有清风在两人之间流转,闻缱离他一步之遥时,仿佛闻到了他身上草木灰的清新气息。

她迈向第一道楼梯,就要措身经过。

忽然。

他随她的脚步侧头,深沉有力地目光一直未从她身上移开,似乎有话要说。
第6章 2021-12-05 22:51:17
第6章

  假期最后一天的半夜,一场秋雨猝不及防,来势汹汹。

  岑雾不小心着了凉,隔天起来后头重脚轻,随便吃了两口早饭就没胃口吃不下了,换来林湘几句阴阳怪气的嘲讽。

  她没有搭理,独自出门上学。

  坐上每天差不多时间到的2路公交,没有座位,她手扶住扶手,在摇摇晃晃间,她看到了运河岸恢弘大气的小区门。

  之前从不在意,此刻却因为得知梁西沉搬来了这里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是从远远看见小区就寻找,到小区门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她都没有看到心里想见的那个少年。

  秋雨打在车窗上,毫不客气地发出啪嗒的声音。

  像在嘲笑什么。

  到了学校,因着下雨的缘故,原本今天的升旗仪式推迟到明天。

  课间操的时间里,班里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聊着假期趣事,欢笑声到处都是,热闹非凡。

  岑雾趴在桌子上,身体有些冷。

  周思源知道她不舒服,特意去校医务室拿了盒小柴胡冲剂泡给她喝。

  无糖的小柴胡泛着苦,就像那日凉掉的奶茶。

  岑雾一口气喝完,嗓子仍是干得难受:“谢谢思源。”

  周思源伸手探上她额头,确定没有发烧松了口气,又接了杯热水回来后,突然想到公告栏:“诶,雾雾,高三的月考排名出来了,梁西沉478分!”

  北城所在的省高考采取3+2的模式,语数外总分480。

  她兴奋地分享消息:“听说他们这次题目特别难,但他数学英语都是满分,选修的两门也是,就语文扣了两分!一骑绝尘,甩出第二名一大截呢。”

  “梁西沉他不愧是学神!”

  冷不丁听到梁西沉的名字,不知怎么的,岑雾忽然觉得刚刚咽下的冲剂一下在胃里翻腾了起来,苦如黄连。

  她眨了下眼睛,忍住因为苦意而就要泛起的生理雾气,却压不住想知道他消息的心思:“是么?”

  “嗯啊。”

  周思源号称八卦小能手,学校里鲜少有她不知道的事。

  她也趴在桌上:“这次考第二的是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听说她喜欢梁西沉很久了,一直想追他,还想和他考同一所大学呢。”

  岑雾的呼吸很热,喷洒在皮肤上很烫。

  放在桌下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捏住校服,她听见自己佯装沉静打听的声音:“什么大学啊?”

  “这个倒不知道。”周思源撅了撅嘴,还想继续分享其他八卦,马尾又被人不客气地一拽。

  “沈、岸!”她恼火地站起来,一脚踹上他小腿,“你干嘛!说了多少次了不准拽我头发,你欠揍啊!”

  沈岸满脸的嫌弃:“岑雾不舒服,你能不能别这么聒噪,让她好好休息?一天到晚就知道八卦。”

  周思源:“……”

  “雾雾你趴会儿,我不吵你啦。”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问题,她吐吐舌头小声说。

  岑雾闭上眼,把脸埋进手臂中,声音嗡嗡的:“好。”

  不过她也没有趴很久上课铃声就响了。

  随着铃声和任课老师一起到来的,是放假前的月考成绩。

  岑雾成绩好,但她偏科,差在数学上。

  第一节就是数学课,试卷发下来,鲜红的70,离及格还差两分。

  总分也很快出来,七班四十五个学生,岑雾语文英语名列第一,但因为数学的问题,班级只排14。

  周思源的偏科比她还要严重,排29。

  一看到排名周思源就哀嚎不已,连忙双手合十不停求保佑千万不要被拆散。

  早在月考前朱宇就说过,等成绩出来会按成绩进行换座位。一般来说通常是成绩好的在前,差的在后。

  或许是乞求被听到了,周思源紧张了大半天,最后幸运的是两人依然是同桌,而且从第四排前挪到了第三排,后排的同学则变成了沈岸。

  沈岸是班长,也是这次的班级第一。

  周思源很是不爽,在沈岸搬来后抬起下巴朝他哼了好几声,于是两人不出意外地又你来我往斗嘴了好几回。

  岑雾在两人的斗嘴声中盯着自己的数学分数,很大的两个数字,像是在提醒她和梁西沉次次满分的差距。

  这一整天都在下雨,她的感冒没有好转,甚至还加重了点儿。

  糟糕透了。

  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是没有和周思源分开。

  -

  这场秋雨在放学前就停了。

  然而岑雾的感冒却在隔天变得更为严重。

  到学校后周思源看到她没什么血色的脸吓了一跳,忙问她吃药没有,要不要请假去医院看看。

  沈岸也关心了句:“如果难受的话,等下升旗仪式就别去了。”

  周思源跟着点头,难得没有怼他:“对对对。”

  两人都在关心她。

  心中泛暖,岑雾微弯了弯唇:“没事。”

  说着没事,然而声音却哑得不像话,喉咙里更像被火烧过一样难受。

  而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当站在操场上,头顶着太阳,她只觉头重脚轻得更厉害了,眼睛沉重地睁不开,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人群中小范围明显克制的骚动便是在她快支撑不住时爆发的。

  “啊啊啊!今天的升旗手竟然是梁西沉!”

  “天呐,穿上这制服也太帅了吧,要命!”

  耳鸣声嗡嗡作响,和他有关的一切却总能被她精准捕捉到。

  他的名字,他的声音。

  岑雾眼皮猛地颤了下,费力掀起,不费吹灰之力地一眼将他找到。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今天的阳光格外得好,大片金色从天洒落,铺满整片操场。

  他在操场左侧,作为主旗手站在左前。

  少年的身形颀长挺拔,一身军绿色制服庄严肃穆,稍稍压制了几分少年气,却透出了股别样的禁欲感。

  他踏着标准正步走到旗杆下,每一步都好像踏在了旁人的心上,轻而易举搅乱她人的心跳和呼吸。

  方才的骚动早已被教导主任用眼神压下,但压得住声音,压不住学生们的热烈眼神。

  包括岑雾。

  即便她有意克制。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目光看着他拉动旗绳在国歌下将五星红旗升到顶部,最后从容镇定地走上主席台。

  今天优秀学生演讲的人也是他。

  但他的手里没有演讲稿。

  不知是谁率先鼓掌,偌大的操场上瞬间掌声雷动。

  后来她听周思源说,那是她进入七中以来第一次见梁西沉当升旗手,也是第一次在国旗下演讲,更是第一次有那样震耳欲聋的掌声。

  由此可见梁西沉的受欢迎程度。

  掌声是在他伸手将话筒拔高了截,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朝底下扫了圈后一下停止的。

  明知他这一眼根本就是随意的毫无方向和意思,岑雾的心脏却在似乎和他对视上的时候猛烈失控。

  他的演讲很短。

  那天岑雾的状态实在是糟糕,但还是无比清楚地记住了他的那句话,和他其他说过的话一起,藏在心底一藏便是多年——

  “你能成为什么样的人,未来怎么样,都由现在的你决定。永远不要辜负心怀梦想的自己。”

  其实说起来是很寻常的话,老师们大抵也在课堂上苦口婆心地说过多次。然而经由他的嘴中说出来,着实叫底下人心潮澎湃。

  或许是他有着少年的意气奋发,也有着压不住的桀骜劲,话音落下的瞬间,掌声欢呼声甚至比刚才更热烈。

  有男生大喊:“对!”

  掌声像是要把天都掀翻下来,久久不息。

  他还站在主席台上,璀璨阳光落在了他身上。

  很耀眼。

  -

  岑雾终究还是没撑住,在第三节课后被老师带去了医院挂水。

  输液室人不多,岑雾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扎针的左手有些凉,但当大片阳光从窗外落进来时又有些暖。

  她侧头,望向窗外。

  须臾,她慢慢地抬起右手,试探着去触碰握住那份光。

  挂完水回到学校已是午饭时间,岑雾和老师道了声谢后回了教室,她没有去食堂,而是从书包最里面拿出手机去了实验楼天台。

  周思源说过,实验楼的天台平时几乎没怎么人去,是一个绝佳的中午放松地方。

  爬上楼梯到天台,呼吸很喘,等不及平复,她迫不及待地将手机开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边才接通,她就说:“程老师,我想报名,我要跳舞。”

  她顿了秒,眼里盛满久违的璀璨,一字一顿说出之前骗了程音也骗了自己的话:“我喜欢跳舞。”

  她热爱舞蹈。

  很爱。

  程音听到她这么说喜不自胜,下意识就问:“真的?怎么改变主意了?”

  只不过她没来得及听岑雾的回答,因为突然有个重要电话进来了。原因其实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岑雾没有放弃跳舞。

  “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过来北城找你,明天。雾雾,我很高兴,”她满脸欣慰的笑,“老师会帮你的。”

  岑雾嗯了声:“谢谢程老师。”

  不知是挂水起了作用还是其他,她觉得身体似乎好受了不少。

  仰头,她抬手,两指做出捏住太阳的动作。

  唇角微弯,浅浅的笑意悄然漾开。

  片刻后,轻舒口气,岑雾收回手转身准备下楼。

  不想嘴角和眼里的笑意却在下一秒被吓得瞬间消失殆尽。

  入口处,楼梯间的门被推开。

  那张五官极为出色的脸在明朗的光线中被照得清晰。

  ——梁西沉。

  他也在这时懒慢地撩起眼皮看了过来。

  目光碰撞。

  岑雾心跳倏地停止跳动。

  她眨了下眼,想开口打招呼,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手心潮湿,最后,她只是朝他无声地点了点头,迈开突然很重的脚步佯装平静地离开。

  天台不算小,但此刻空气里竟全是他的味道,干净清冽,像夏天清爽的风,轻轻拂过她鼻尖。

  最后一步的距离,就要擦肩而过。

  倏地。

  他侧首,幽邃目光明显落在她脸上,盯着她。





  

第7章 2022-04-06 17:03:11
第7章 chapter 7

陆侵从隔壁办公室出来时,便看到周景辰站在走道上,双手放在裤子口袋里,目光散漫地看着操场。

侧脸冷淡与落日暖阳形成对比,嘴巴里却在嚼动泡泡糖。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他哼笑,手便摸到他的口袋里。

“在上面。”周景辰还盯着远处,沉声提醒他。

陆侵在上衣口袋摸到一盒新的泡泡糖,拆开后吃了一颗,然后装进自己口袋。

他顺着周景辰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哎?那不是闻缱吗?今天还去我们班拍照了。

“好几个同学都夸她漂亮,还要追她呢。”陆侵笑着说。

“正事办了吗?”周景辰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手。

陆侵从手里拿出一个小方盒,露出一口大白牙,“害,我,你还不放心吗?

班主任临时找周景辰谈话,没时间过来,他临危受周景辰的命来老师办公室取个东西。

此时,全校都在运动会上忙碌,办公室没什么人,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走吧。”周景辰扫一眼消失在操场上的背影。“你决定了吗?”“嗯。”

…”,陆侵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地面,“这可是非常危险的事,要赌上自己一辈子,你不要胡来。

“回操场。”周景辰利索转身,长腿两三步跨下楼梯,快速离开。

“靠。”陆侵抓了抓头发。



闻缱在长跑项目的重点找到祁思齐。

“脸这么红,跑步跑得吧,别急,秦约还有两圈呢。”祁思齐对着正在比赛的秦约又喊了一句:“加油!

老师找你说什么啦?"祁思齐拉着她,好奇地问。

“月考和琵琶比赛的事。”闻缱不自觉朝办公楼刚刚下来的位置看了看,手指微颤。

“哦~我懂了。”

那个位置早就没有了他的身影。



都是周景辰,差点又害她丢盔弃甲。

刚刚在走廊上,在踩到第一阶楼梯时,终于发觉他的目光确实是在追随她。

有了事实证明,她的心一瞬间像陷入深海,沉溺到无法自拔只能勉强靠着仅存的氧气呼吸。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他说上话。

他的音容笑貌都是她躲藏在暗处偷窃而来,数次与他擦肩而过,却从没想过正面出现在他面前。

她就像一个阴暗的小偷。

“号码牌。”他的声音从斜上方落下来,砸得她头昏眼花。

她脑子转了一下,僵硬地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身上用别针别着一个号码牌。

黄煜换衣服时交给祁思齐保管,被祁思齐别到了她身上放着说比赛还要用。

没想到是周景辰的。

她抬起手去拆别针,有点紧张。他并不着急,耐心在旁边等待。

不知道是不是别针僵硬,还是手抖得厉害,两次都没把那道针按下来,急得都出汗了。

不敢与他对视,更不敢耽误时间,她努力想要快点把号码牌摘下好还给他,差点就掉眼泪了。

三年多第一次与他正面相对,却是这么尴尬又难堪的局面,她的内心里是想要给他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

好可惜。

终于把四个别针拆下来,又挨个别好。

揭力克制颤抖地手,余光却全是他的身影。

微风佛动,她闻到少年身上的清列的气息,混合着花香,萦绕在鼻间。

轻呼一口气,她伸出手,趁着递号码牌时看着他,强装平静用尽所有勇气说:“抱………抱歉。

“没关系。”他接过去时垂下了眼。

那种压迫感消失,闻缱悄悄松了一口气。

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仅仅对视了零点零一秒,她便错开了目光,急急跑了。

一路从办公楼跑到操场,都没敢回头看。

直到跑到操场人,人流涌动,有遮挡物了,她才回头看了眼刚刚办公楼上的位置。



空空如也。

但心里好像被什么填满了一样。

而祁思齐似乎想起了什么,指着她身上问:“天呐,号码牌呢

?"

“还给他们了。”“什么时候….”

祁思齐还没来得及问怎么还的,一阵尖叫声传来,原来是秦约快跑到终点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走。

闻缱悄悄松一口气。

“啊!秦约是第一!"祁思齐喊道。

两人赶紧跑过去,跟随同学一起扶住秦约。

缓了好半天,祁思齐大力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秦约:“好样的,为班争光了!赶紧喝!

秦约接过矿泉水,扯了扯嘴角:“你急什么?想呛死我吗?"

“我们马上要去买水,待会儿去高二看比赛。”

“看周景辰啊,给你忙的,直接去陪跑多好。”秦约翻了个白眼。

“嘿!好主意。”

“说好跑第一要拍照的,”秦约一把抓住她的马尾,“你想不守信用嘛?

闻缱拿过拍立得,透过取景器,拍到了秦约温柔地看向祁思齐的一瞬间。

忽然从他眼神里读出了什么,再看看笑得没心没肺的祁思齐



可能还是旁观者清吧。

刚拍完照,秦约再次用两句话招惹到祁思齐,两人边闹边跑



剩下没喝完的矿泉水都被祁思齐洒到秦约身上。

周边同学们,有的和他们一起闹,有的拿着相机拍照,还有的忙着准备下一场比赛....

操场上每个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主席台上还在念着每个班送上来的祝福语,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青春张扬,年华肆意。

多年以后的某一天,闻缱也极其怀念这天明亮的阳光,还有同学们的欢声笑语。



-



闻缱和祁思齐到小卖部又买了几瓶水。

要付钱的时候,祁思齐抢先一步,冲她笑了笑:“害,咱俩谁跟谁啊。

闻缱眸中带笑,宠溺地看她一眼:“知道了。”

祁思齐一下搂住她的腰,观察她的神情:“看你笑一次不容易啊。宝贝儿。

她们从初一就坐同桌,当时闻缱第一次从南方转来北方上学不说话更是从来不笑。

两人渐渐熟悉后,她听说了闻缱家里的事,对于这个美丽而又自卑的女孩子,多少有点心疼。

很多很多年以后,终于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了,也让她能放心地把这个满身是伤的女孩子交了出去。

“几瓶水就让你笑了,我把小卖部的水都买给你好不好?”

闻缱同样揽回去,轻松说道:“好。”

两人快走到高二理2班的班级时,听到有人在为周景辰喊口号。

奋斗啊,拼搏啊,坚持啊这些词传入耳中。

祁思齐问她:“缱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秦约想学医你从小学琵琶,连我哥都计划出国留学了,可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未来到底在哪里,闻缱有时也会迷茫。

很多个辗转难眠地深夜,她都会看着漫天星辰想一个人,想他有怎么样的目标,梦想是什么,将来会做什么。

可眼下不是将来会怎么样,而是应该提高学习成绩,再离他近一点。

“我帮你定个小目标,下次月考,数学先考及格怎么样?”

“哈哈,那咱俩得一起加油了。’

祁思齐刚说完,就被远处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吸引,两人一同回头。

“哦!是周景辰!快过去看看!走!”

起跑处有女生拿着牌子在喊周景辰的名字,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在耳边围绕,闻缱被祁思齐一把拉过去。

围观的人太多了,甚至有人站在里侧,准备陪跑。

闻缱被祁思齐带着挤到最前排。

祁思齐跟着尖叫,一旁忽然有人侧头:“哎呦,我跑时也没见你这么激动,是我亲表妹吗?害,闻缱,你来看陆侵的吗?



原来是黄煜。

“废话真多,快帮我拎着水!"祁思齐从闻缱手里拿过塑料袋另一边,交到黄煜手里。

“陆侵!周景辰!”黄煜远远地喊了一声,“我家俩妹妹来看你们了!加油啊!

这一嗓子喊出去,旁边的人纷纷侧目,有一部分人认识经常来班里找黄煜的祁思齐,都善意地笑笑,继续为他们加油。

闻缱一眼便看到了周景辰。他闻风未动。

倒是陆侵回头看了一眼,还笑了笑,甚至冲她们招了招手。

往年从来没有机会这样与他接触。

刚来庆城的那三年,她完全封闭了自己,从来不和任何人交流。每天放学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差点被逼疯。

夜深陪伴她的只有琵琶,后来有了祁思齐,再后来,有了周景辰。

他们就像深夜里最亮的三颗星辰,无声地支持了她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

发令枪一响,五千米决赛正式开始。

运动员们像箭一样冲了出去,周景辰保持在中间的位置,不快也不慢。

出发的那一刻,加油声响彻二十三中上空,整个赛场都沸腾起来。

她跟随祁思齐站在出发点,第一圈速度很快,一圈下来才用了几分钟。

每当周景辰和陆侵经过时,就有一群同学替他们加油鼓劲儿



完全把身边祁思齐的尖叫声覆盖下去。

等到三圈下来,有人坚持不住慢了下来,而周景辰一直匀速向前,不见疲色。

有人跟上去陪跑了,还有好几个女生也跟在周景辰后面小跑



跑步很能磨炼一个人的意志,尤其是长跑,坚持到绝望,胸腔里有血腥气涌上心头的感觉,闻缱体会过。

但五千米长跑比赛,她也是第一次看,还有最后两圈时,有人用走的,有人被劝退赛还在坚持,有人已经跑哭了。

周景辰甩开第二名几十米,无声地向前奔跑,目光沉静,但还是能看见他额间细密的汗水。

有陪跑的女生看到他沉默坚持的样子,绷不住都哭了。



有男生在他经过时大喊:“周景辰,坚持住!"

“加油!”“男神加油!”

还有一圈,高二理科2班在场的男同学,纷纷追上去,在操场内侧陪跑。

女生则大喊周景辰的名字,连祁思齐也跟着喊起来。

闻缱被热烈地感染,可那个她在一千个日夜都轻声呼喊过的名字,此刻卡在喉咙处,怎么都喊不出来。

距离终点还有小半圈,连体育老师都在终点处大喊坚持住,加油。

最后几十米冲刺,周景辰毫无意外拿下第一。

大家纷纷围上去,有人推开人群,让他继续往前走缓缓心跳陆侵是第二名。

祁思齐拉着闻缱,跟着黄煜跑过去,把塑料袋里的水拿出来分给周围同学。

周景辰自然不缺,很多人围着给他送水。

还剩亮瓶没人要,闻缱提在手里发愣。

等所有人都散场,周景辰和陆侵半坐在台阶上休息时,黄煜带着她们两人走了过去。

一见面黄煜给两人一顿夸。

陆侵指了指闻缱的手里的塑料袋:“给我一瓶呗。”

闻缱立马伸手,准备拿一瓶水。

“我帮你拿。”祁思齐萌萌一笑,火速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陆侵。

由此一来,另外一瓶水便不尴不尬地躺在闻缱手里,她把目光看向周景辰。

还是说不出来话,她被自己急得要死,每次在他面前都会变成哑巴。

“给我吧。”他伸手。

像被解救了一样,她立马把水递过去,不敢与他对视。

“谢谢。”他拧开水喝了一口。闻缱摇摇头,表示不用谢。

可最终还是没能和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暗恼自己无用。



运动会闭幕式。

所有班级就位,你一言我一语,还没安静下来,都在等主席台准备颁奖。

忽然不远处爆发出一阵大合唱--

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青春没有地平线

在日落的海边在热闹的大街都是我心中最美的乐园

我相信自由自在我相信希望我相信伸手就能碰到天

有你在我身边让生活更新鲜每一刻都精彩万分



这是理二的班歌,随着人群回头,她看见了所有人都坐着,只有陆侵和周景辰站在班级最后,在听同学唱歌。

隔着一个被分出来的走道,他似乎看了一眼她的方向,目光波澜不惊,让她心头滚烫。

本来是一个班级在唱的歌。后来变成全校大合唱。

她在这激情澎湃的歌声中,把少年的模样深深地刻进了心底。

第7章 2021-12-07 14:06:00
谢汶到天台时,一眼就看到了梁西沉靠在天台围栏上,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夹着烟,姿态慵懒地抽着烟。

青白烟雾徐徐弥漫,朦胧他冷淡的双眸。

“梁同学,违反纪律啊,记过,再跟我去趟教导处。”他一脸秉公处理的严肃模样,手却往他口袋里摸。

“干什么?”梁西沉偏头,声音带着被烟草散过的沉哑。

谢汶摸出烟盒,抖出最后一支:“充公啊。”

梁西沉嗤笑了声。

谢汶颇为熟练地将烟送到嘴边咬住,突然想到什么:“哎,我过来时好像看见岑雾了,好像在笑。说真的,我从来没见她笑过。”

他点了烟,随口问:“岑雾长得漂亮吧?”

梁西沉漫不经心吐出烟圈,神色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找我什么事?”

“哦,没事。”

谢汶哈哈大笑,笑够了才正经问:“保送竞赛班真不参加啊?以你的能力,现在加入也绝对没问题。你不知道,老王明里暗里多少次让我劝你进他的数学竞赛班。”

能被保送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事。

其实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多少都有些狂傲,难得敬佩什么人,但梁西沉是唯一一个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不参加。”梁西沉的答案和每次一样。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

谢汶啧了声,知道是不可能了,但还是忍不住问:“去年你要是没休学,会不会参加?说起来,去年你到底为什么休学,连我也不知道。”

指间的烟即将燃到尽头,梁西沉抽了最后一口,烟蒂捻灭,他长腿迈开,大步离开:“回教室。”

谢汶:“……操。”

-

岑雾是在回教室的途中遇到的周思源。

“雾雾,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周思源盯着她的脸问,瞬间让她心口一跳,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摸脸。

“还是不舒服吗?不是去挂水了?”周思源挽过她的手,担忧。

“嗯,还有点。”心中有鬼,岑雾胡乱地顺着她的话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指松开。

其实不是的。

是因为……梁西沉。

先前在天台,她即将和他擦肩而过时,他的眼神看了过来,落在她脸上。

毫不夸张的说,那一刻她的心跳都停止了,呼吸也是,身体更是僵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鞋带。”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时,属于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她眨了下眼,近乎机械地低头,才发现自己脚上的运动鞋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开来。

她慌忙蹲下。

他往旁边走了步,给她留出空间。

她系鞋带的手指却没出息的没什么力气微微发抖,她克制了又克制才不至于在他面前失态。

没想到还是系了两次。

准备起身,不经意地一瞥,黑色的运动鞋映入视线。

她的是白色。

一黑一白。

莫名像极了是最不会出错的般配色。

咬了下唇,她起身,强装平静地看向他,轻声说:“谢谢。”

“不客气。”他看了她一眼。

就这么心跳失控地到了实验楼下,她没忍住,仰起头看了眼天台。

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却叫她心中泛甜。

和周思源挽着手回到教室,周思源把帮她打包的粥拿了出来:“这家味道很棒的,你尝尝。”

是鸡丝青菜粥,偏咸的口味。

岑雾尝了口,却觉得尝到了别样的甜味,又甜又暖。她吃了好多,是这几天她胃口最好的一次。

小口吃完,她问:“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下次你请我喝奶茶就好啦,”周思源才不要她的钱,撒娇,“我的就是你的啊,谁让我们天下第一好呢。”

岑雾眼里有笑意,声音轻柔,点头:“嗯。”

周思源直勾勾地盯着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诶,雾雾你在笑啊。”

她和岑雾同桌这么久,知道岑雾看着冷清,其实内心柔软,对自己也好,偶尔也会笑,只不过还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这么明显。

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彼时的周思源并没有想明白也没有深想是哪里不同,直到后来很久很久后知道她和梁西沉在一起才明白——

那是有了生气,重新找回希望和热爱所以真正开心的模样。

“我们家雾雾笑起来就是好看,以后要多笑笑。”她习惯性地捏捏她的脸,“呀,手感真好。”

岑雾也学着去捏她的脸,笑:“好。”

午饭后有四十分钟的午休时间,周思源记挂着她感冒,怕趴在桌上睡觉会不舒服,于是拉着她去了校医务室,两个小姑娘躺在一张床上,盖着被子一起睡。

那是岑雾有记忆以来,身旁第一次有人陪着她睡觉。

等到了下午上课,岑雾仍有些晕晕沉沉的,但不影响她的专心听讲。

被她带动,周思源也格外认真。

第三节课是历史课,下课前十分钟朱宇笑着说:“虽然你们才高二,看起来离高考还远,但其实不远了。别忘了,明年三月份你们就要迎来小高考。”

小高考是本省的特色。

除去语数外和两门选修,其他四门会先以ABCD四个等级的形式考完,其中只要有一门为D,就不能填报高考志愿。

岑雾所在的七班是史政班,也就是说,三月份小高考要把地理生物化学物理都考过。

她在今天决定了不会再放弃跳舞,而她心仪的两所大学对比往年报考,小高考成绩都要A+。

其他人想考的好大学,对等级都有要求。

朱宇的话无疑是在提醒他们高考的残酷。

教室里顿时哀嚎声一片:“朱老师别这样啊……”

朱宇失笑摇头:“行了行了,看你们的样儿,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没有!”有调皮的男生理直气壮地接了句。

“那下课来我办公室,我让你有信心。”

“……”

“哈哈哈。”教室里哄堂大笑。

朱宇示意安静,又说:“今天升旗仪式演讲想必你们还印象深刻,我不要求你们和梁西沉一样优秀,但希望你们能以他为榜样。”

“写个奋斗目标吧,心仪大学座右铭都行,贴在左上角,时刻激励自己。”

他一说完,班里立即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问想考什么大学,或者写什么座右铭。

岑雾偷偷地轻舒了口气,猝不及防听到梁西沉这个名字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能让她紧张。

她握着笔,脑海里全是今早他在主席台上的模样。

“向着梁……”圆珠笔仿佛知道她的心思,差一点又写下了那个两字,她连忙故作镇定地用胶带粘掉。

重新拿过一张纸写下——

“向着光,永远热烈,永远心怀梦想。”

向着心底的少年,奔向光中。

其实最开始她想写的是梁西沉演讲的最后一句,只是害怕被人察觉到什么。但很快,她就发现是她想多了。

——全班四十五人,粗略有一半左右的同学座右铭写的就是梁西沉的那句话,男女生都有。

包括周思源也是。

为此,沈岸还毒舌地吐槽:“周思源你花痴吗?梁西沉说什么你就写什么,怎么不直接写他的名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被无意间戳中心思的岑雾耳朵有点儿热。

“学学岑雾不好?”他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

周思源朝他做鬼脸:“要你管,我爱写什么就写什么!”

她哼了声,马尾一甩,突然想到什么,狐疑的眼神将沈岸上下打量:“你干嘛老把我家雾雾名字挂嘴上,哦……你喜欢雾雾啊,想跟我抢她?做梦吧你,雾雾是我的。”

沈岸:“……”

岑雾:“……”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岸皱眉,拽她马尾。

岑雾抬头,就这么巧地看到了沈岸看向周思源的眼神,分明是无可奈何,偏偏……似乎还有宠溺。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周思源恼火,追着沈岸要打,很快两人又开始了每天的斗嘴吵闹日常。

班里其他同学有的在互相讨论题目,有的在聊天,有理想聊大学也聊八卦聊喜欢的歌手又发行了什么新歌。

还有男生趴在外面的阳台上,肆意地开怀大笑。

其他班的男生拍着篮球兴奋经过,迫不及待地要冲向操场打篮球。

……

是青春的模样。

-

隔天中午的时候程音就到了,岑雾请了假,在去医院继续挂水的途中一起商量把参赛的独舞定了下来,包括报名的事。

这些确定后,岑雾整个人又开心了许多。

虽然接下来要面对的更多。

首先是时间,舞蹈确定后要编舞练舞,她只有两个月多点的时间,很紧迫。

除此外,练舞的时间和场地也是问题。

她只能在每晚舅舅一家睡着后,在阁楼里偷偷练舞,尽量不发出声音。

其实她多少是有些庆幸住阁楼的。

之前有次她意外撞见关敏华和林进抱怨,才得知原本林进的意思是让她和林湘睡一屋,但关敏华不同意。

也幸亏没住一起,否则她根本跳不了舞。而阁楼的位置其实对应的是楼下客厅,也给了她方便。

除了舅舅一家,外婆也是瞒着的。

她比谁都清楚外婆为什么让她住这里而不是住学校,无非是让舅舅看着她,断绝她跳舞的可能。

而除了练舞,在学习上她也没有放松。

这么一来,每天她能睡觉的时间大大缩减,几乎都是凌晨后才会躺到床上,天不亮又起来练。

但她从不觉得累。

偶尔实在太困,她会望向河对岸的运河岸,在明暗交错的高楼中寻找梁西沉可能住的那一层。

在学校里,后来她又去过一次实验楼天台,怀揣着怎样辗转反侧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

或许是老天终于偏袒了她一次,她得偿所愿地又见到了梁西沉。

哪怕和上次一样,在她离开时他才出现,哪怕只有短短几秒,哪怕他们没有说话。

但依然让她偷偷欢喜了好久。

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他,直到十月的第三个周末。

七中每月月末放一次两天的月假,其他的周末则是周六要上半天课。

那天是周六上午,万里无云。

岑雾的感冒有些反复,最近又是流行性感冒病毒肆虐的时候,于是她戴上了口罩以防万一。

周思源一把拉住她的手,两眼放光:“等下有和三中的篮球比赛!现在才放出消息说梁西沉也会参加!快!雾雾我们去体育馆,晚了就没位置了!”

她根本没有机会说什么,被拉着就跑。

但她们还是晚了。

何止是没位置,简直是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连挤都挤不进去。

正当周思源急得哇哇叫时,一个男生突然转头:“哎,你是不是岑雾啊?我叫蒋燃,是谢汶同学,上次书店我也在。你来看他打篮球啊?我带你们进去。”

他说得快,岑雾还没反应过来就和周思源一起被带着从另一个入口进去了。

“谢汶!”蒋燃扯着嗓子喊,脸上满是挪揄逗趣的笑意,“你……你妹妹来了!”

岑雾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梁西沉。

都是一样的球衣,他是最耀眼的那个,球衣上的数字是24。

比赛即将开始,谢汶听到蒋燃喊话后也只是快跑过来打了个招呼,又让蒋燃照顾好她们俩。

而他没有看过来。

随着裁判的一声口哨,比赛开始。

率先抢到球的是梁西沉。

他指尖碰到篮球的刹那,场内的欢呼加油声几乎就要把房顶掀翻,连周思源也是尖叫连连。

或许是受到气氛影响,有那么一瞬间,岑雾看着梁西沉,冲动地也想喊,但她发不出声音。

她只是装作自然地一眨不眨地追随他的动作,哪怕她早就看过他打篮球。

他很厉害。

上半场结束,七中在他的带领下遥遥领先。

休息时,场上的男生回来这里。

她的面前摆放着矿泉水,周思源塞给她一瓶,兴奋地说:“太帅了!我要给他们递水!”

说话间他们走了过来,周思源很自然地伸手,离得最近的谢汶接过。

其他人也被递了水。

除了站在谢汶身旁的梁西沉。

口罩下的脸突然隐隐发烫起来,岑雾抿了下唇,按捺住越来越快的心跳,鼓起勇气抬起手。

“谢谢。”他接过。

岑雾在满场的热闹中听到了没人能听到的自己的回应:“不客气。”

下半场很快开始。

周思源和她科普,北城的高中篮球联赛,三中一直压着七中,也就是梁西沉来了七中后才带领篮球队夺回了久违的第一。

但去年他休学又让三中得意起来,今年更是气焰嚣张得很。

不过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有梁西沉在,就一定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果不其然。

下半场三中被压着打,节节败退,最后七中以绝对碾压的优势获胜。

最后一球是梁西沉擅长的三分球,精准完美。

掌声如擂。

人群中有男生大喊:“梁西沉牛逼!七中牛逼!”

好多人附和,声音响亮震耳欲聋。

而喊完后有人突然起高调开唱,跟着是激情大合唱:“你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

岑雾后来才知道,这一句歌词出自大热的电视剧《孝庄秘史》主题曲。

再后来,她也学会了唱那一句。

而此时的梁西沉正被激动的队友们抓起来往上抛。被放下来后,他又被所有人围在中间,快门声不停,真真应了歌词。

岑雾仍然坐在台下,看他闪闪发光,看他撩起眼皮,应该是随意地扫向台下,然后不期然地和她撞上半秒。

正是那一眼,让岑雾口罩下的那张脸仗着无人能看见,红得嚣张滚烫。

那是她藏在心底,很喜欢很喜欢的少年啊。





























































































第8章 2022-04-04 10:03:19
第8章 chapter 8

马上有学校组织的月考,月考一结束,紧接着就是期中考试



学校旁边有一家友谊书店,专卖各种辅导资料和课外书。

祁思齐挑着挑着,不自觉又被花花绿绿地言情杂志吸走了目光。

“看看我们的数学成绩,一个88,一个90,你还看得下去吗

?

闻缱及时拉住她,冷冷地问。

“别,别提分数,我要高血压了,我到现在都没敢告诉我妈还让秦约帮我瞒着呢!"祁思齐欲哭无泪,爬在一摞小说杂志上不想起身,“我倒是羡慕你,不用把分数上报家长。

闻井山除了她刚来庆城时,假模假样地关心过两次她的成绩,后来便再也没有过问。

没人在意她的成绩。

“学习还是自己的,一起加油吧。”闻缱把她往外拉。

无数次在心里告诫过自己,要努力缩小和周景辰的差距,实际上闻缱早就知道,只要考不进年级组前十,她就不可能和周景辰进同一所大学。

初中升本部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很吃力了,大学她只希望最起码能和他留在同一座城市。

起码,能和他看一样的风景。

祁思齐知道闻缱一直想考个好大学逃离现在的家,也一直拼命努力地在学习,但此刻她特别崩溃:“真的学不下去了,我想看小说,吃炸鸡,喝可乐!哇哇哇.…….

“呦嗬,这不黄煜俩妹妹嘛?”手里拿着《盗墓笔记》的陆侵探出头,笑着揶揄两人。

闻缱正要去拉赖在小说堆里不愿意离开的祁思齐,忽然又变成哑巴了,想说的话被咽回肚子里。

她像被定住了一样,张了张嘴。

从运动会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他的额发长了许多,眉眼幽深清冷,显得整个人愈发冷淡。

陆侵笑得开怀:“害,刚听到了哪两位妹妹数学没及格啊。”

闻缱早能坦然面对成绩,她需要的是缩短差距,为了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一个高中生,最重要的成绩,被人当面嘲讽,所以这句话成功地让祁思齐恼火起来。

“你很厉害嘛?有本事你跟周景辰比啊,和我们比算什么英雄好汉?



陆侵一捂额头,搁到周景辰肩头:“我不该惹这姑奶奶的......



“别和你哥说啊,我请你们吃饭。”陆侵还怕不够似是,“今天买的辅导书我结账。

“那敢情儿好,来吧。”祁思齐伸手就拿起好几本《花火》杂志。

“合着你都是用这当辅导书的?”陆侵笑。

祁思齐放下杂志,撅着嘴往资料区走,

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人送辅导书的,闻缱觉得好笑,跟着她们走过去。

按照他们的经验,推荐了几本课外辅导书,最后在陆侵掏钱付款之际,是周景辰把账先结了。

祁思齐抱着辅导书笑得开心:“那多不好意思。”

脸上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作为答谢,祁思齐想请两人吃饭,对于她来说,认识他们很多年了,作为黄煜同学,也经常见面,请客吃饭是应该的。

祁思齐大方地说,附近馆子你们随便挑。“你想吃什么?”陆侵反问闻缱。

三个人一齐看向她,似乎把决定权交到了她手上。

学校附近有一家餐厅,干净卫生,主卖粥类和特色美食,她经常从那家打包带回家吃。

坐定后,闻缱要了一份桂花甜粥,是她惯常吃的粥,甜而不腻,有清新的香气。

祁思齐和陆侵聊到运动会当天,他们好厉害,五千米长跑第一名和第二名都被两人拿下了。

陆侵拿出手机,找到他们班主任用单反拍的高清照片给她看被上传到口口空间里了。

祁思齐看到黄煜跳远时摔得四仰八叉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



等餐的期间,周景辰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手机多了一杆笔。

“快把这张照片传给我,我要去勒索黄煜!"祁思齐兴奋地说



“看看就成,我怕被打。”陆侵说。“有我在,你怕啥。”“有你我才怕。”



闻缱打开辅导资料翻了翻,看着书上的数学题,一副我不认

识你,你也不认识我的表情。

倏地。

她身体僵了僵。

因为周景辰用笔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灵活地把笔放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转了两圈。

“拿来。”简洁有力的两个字丢过来。

闻缱持续僵住,不确定这句话是和谁说的。

所以当他倾身靠近,瘦长的手指搭在辅导书上,而她像差点被火燎到一样松了手。

她侧首。

他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打开辅导书,转了一圈笔。

目光落在他标记辅导书重点题型的手上,还在旁边写上重点和了解。

他写的是一种字体,应该刻意练过。闻缱常见闻井山练草书艺术性强一点。

周景辰的字像是介于草书和正楷之间的行书,不至于看不懂但笔力遒劲,肆意洒脱,有点像他的行事风格。

耐心地标记完整个辅导书,花费了半个多小时。

“星标题型多练习。”他放下笔。

从辅导书上收回目光,想起上面标记很多星。不敢对视,也不敢反驳,闻缱无声地点了点头。

试卷,期中之前做完。”他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红色练习卷子



老师推荐过,闻缱和祁思齐今天来书店本打算买,谁知被他们抢先了一步,问她们有没有,一问全没有。

怪不得闻缱和祁思齐的成绩提不上去,她难堪地点了点头。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出丑了。初中那次也是。

数学不好被嘲,他就坐在高年级辅导班那一侧。

再看看别的女生,为了他竟然能考到班里第二名,那可是重点班。

最后他把红色练习卷重点题型也打了勾,甚至预测了几道期中考的大题,让她们回去多做类似题型。

“哇塞,周景辰不愧是理2之光!"祁思齐看着辅导书上详尽地标注,感慨万千。

“替我哥谢谢你!”



连同陆侵都跟着笑,声称会从黄煜那捞回本。

最后却还是周景辰买了单。



没过多久黄煜就来班里找祁思齐了。

当时她们刚刚下课间操,闻缱和祁思齐正朝班里走,黄煜跑过来将三本笔记本塞过来:“上次不就给一份嘛,再给一份,你们两人看。

走得时候还拍一把祁思齐:“别给我添乱了啊。”祁思齐大喊了一声谢谢哥啊。

祁思齐有一份,三本笔记直接给了闻缱手里。

晚上洗漱完练琴,忙完都接近零点了。

星辰密布。

闻缱终于想起白天做一半的卷子,顺便发现了卷子旁边躺着的笔记。

翻开扉页。

上面赫然写着:周景辰,高一2班。是他一惯使用的行书。

白天翻开看时,闻缱懵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

躲在黑夜里再看,还是止不住心跳的速度。

三年多的期盼和等候,迎来他三本笔记,已经值了,最起码期待的事上天有所回应了。

回头看了眼箱子底铺了一层的千纸鹤,她拿出手机,打开了口口。

口口号是初一刚转来庆城,黄煜帮忙申请的,当时她在祁思齐家中写作业,还加了黄煜好友。

一打开,一连串信息直接进来,是一个新群。

群里正在聊笔记本的事,听说黄煜请两人吃了顿饭。

闻缱觉得过意不去,立马私聊黄煜:谢谢,有空补给你。

黄煜还在线,立马回了句:我故意逗思齐玩呢,你们好好学习就行了。

还没想好怎么回,黄煜立马又接了一句:周景辰和陆侵都在群里了,不会的随时问,他们不会生气。

闻缱点开群成员,发现了一个系统默认头像,名字是zjc,个性签名是在路上。

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听说他有社交账号。



“在路上”这三个字,后来的十余年他从未换过。

而闻缱在某天终于明白了这三个字的意义于他而言多重要。她给黄煜回:好,谢谢。

之后半个小时,做试卷,练琴,折千纸鹤,做任何事都心神不宁,想的是要不要进周景辰空间看看,又怕被他发现。

还是没忍住,她点进去看了看,相册留言板全是空的,只有一条转发,是上次运动会的照片。

那条黄煜也转过。

应该是他们全班集体转发了。

相册里有三张周景辰的照片,一张是方队入场时拍的集体合照,还有一张是领奖时拍的很官方。

闻缱最喜欢的一张,是他站姿随意,双手插在口袋,歪头看着远方的照片,眼中似乎有笑意,让她想到一个成语:风姿绰约



这些照片都被保存进她的私密相册了,其他一无所获,快速删掉访问记录,她退了出来。

翻开笔记本,仔细地看了看他的名字,视若珍宝地盖起来,拿出来日记本。

今晚的日记很简短。

她只写下了一行字:周景辰,高一2班。

--2009年10月25日晴



人改不了贪心的劣根性。

初中的心态是一个月看他一眼便知足,哪怕远远看着背影。就能让她开心上一个星期。

在这种点点的希冀中慢慢向他靠近。

直到现在,走出阴暗的龟壳,让他看到了自己,有了他的笔记,闻缱竟然想主动和他说话。

坐公交车的路上,她再次看到过他走在桥上的背影。或许在那个古桥上可以和他偶遇。

她坚持每次都从学校门口走到下一个公交站台,数次路过那个桥,却一次没遇到过他。

直到月考前几天--

她到办公室找刘念,请求刘念留一份文科卷子。

虽然月考不参加文科考试,她还是想回家把卷子做做看。



刘念不在办公室,一位老师打了电话问过让她坐着等会儿,便出去了。她等了十分钟不见人,准备先回去上课。

“景辰。”她听到了陆侵的声音。她心尖一颤,想等一下再出去。

不是不后悔当时躲在门后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一直就像一个偷窥狂,自卑综合征,胆小鬼,悄然跟在他身后三年多,此刻,她就像一个小丑。

如果当时推门出去,打断两人的对话,也不会让她后来陷入一种难以堪言的漩涡,过得那样狼狈。

闻家轰然倒塌地那一瞬间,她也终于明白,一切没有如果,总有既定地结局在等你。

只是暂时未发现而已。办公楼静如青山。

陆侵带着笑意的声音透过木门传到她的耳中--

“你哪认识的大美女?我看着有点眼熟啊,是为了她决定先参加高考的吧?

“我上次差点被你吓死,可以啊你,你俩谁先追的谁?”

“害,我想起来了,不就那个童星孙慕恩嘛,你俩昨晚干嘛去了,从实招来...

脚步声乱了几下,不知道他们在门外做什么,仿佛怕被听到一样,没听到周景辰的回答,两人立马噤声,似乎是走了。

阳光正盛,有温度的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还是很冷。

半晌,四下静悄悄地,她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到办公楼下,她把手缩进校服袖子里,不想让人发现她在发抖,抖得控制不住指间。

回到班里,趴在课桌上休息,她竟然梦见自己上台演奏时,抖着手,拨断了琵琶弦。

醒来全脸是泪,幸好祁思齐不在。

擦干眼泪,课本盖到脸上,她把自己缩回那个很有安全感的龟壳里。
第8章 2021-12-08 21:16:19
北城迎来大幅度降温那天,期中考试的分数也冷冻出炉。

学校外面那家书店的学习区,周思源苦着张脸,双手托腮长叹了口气:“好烦呀,雾雾你说,明明都让沈岸辅导了,怎么还是没考好?”

桌上有两张数学试卷,很显眼的数字,一个66,一个71,不及格。

虽说这次数学卷很难,整个重点班考差的比比皆是,但想到明天要开家长会,周思源实在郁闷。

欲哭无泪,她挽过岑雾的手靠在她肩膀上,嘴巴撅起,唉声叹气:“雾雾,你们家谁来开家长会啊,会骂你吗?”

岑雾望着鲜红分数的眼睛终于眨了眨。

“没人来。”她平静地说。

从她上学起,从来就没有人来学校给她开过家长会,连送她到学校都没有过。

“我们继续努力,下次再进步。”她轻声安慰。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她的心底却控制不住的沮丧,看分数一次,她就要忍不住想到梁西沉的次次满分。

她咬住唇。

周思源没有注意到那句没人来的异常,她哀嚎:“我觉得我妈明天看到这分数会打断我腿的,啊啊啊!”

“什么打断腿?”明显带着挪揄笑意的声音传来,是谢汶。

岑雾原本想再安慰周思源的话倏地堵在了嗓子眼,眼底一闪而过自己都没察觉的欢喜,她全然是本能地抬头。

这一眼,她心跳失控。

上次篮球赛后再没有见过,现在他的头发又剃回了短寸,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冷淡,愈发衬得棱角分明的五官桀骜不驯。

谢汶满脸的笑:“哟,怎么了这是,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他和谢汶一起,岑雾的心跳随着距离的拉近就要无法负荷,而空白两秒的大脑在谢汶伸手要试卷时陡然恢复清明。

下意识想拦,但晚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谢汶把她和周思源的试卷拿起来,顺手也递给梁西沉。

就那么巧,她的在梁西沉手上。

他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诧异她究竟是怎么考出这个笑话分数的。

瞬间,岑雾只觉有种难以言喻的难堪汹涌而来将她包围,她坐立难安,恨不得找个地洞立刻钻进去。

她是71分。

虽然这次的试卷连老师也说很难,相对于她上次月考来说其实进步很大,老师也鼓励表扬说继续努力会越来越好。

可是。

梁西沉次次满分,是学神。

岑雾突然觉得心口闷闷的。

最后开口的还是谢汶,其实是玩笑话,却也能将人击溃:“这是你们的试卷?……厉害啊。”

周思源气呼呼地瞪他:“那厉害的谢学霸也没有考过年纪第一啊。”

谢汶:“……”

“我错了,姑奶奶,”谢汶当即双手合十算是求饶,“我给你们讲题,再请你们喝奶茶赔罪,行吗?”

“哦,行吧。”周思源哼了声,忍住笑,一副很勉强的样子。

谢汶啧了声,转头问梁西沉:“你买?”

“喝什么?”梁西沉掀唇,语调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周思源顿时眼冒星光快速说了个口味,又问:“雾雾你呢?”

岑雾没胃口,想说不用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冒出了那日在燕尾巷的那杯招牌奶茶。

“招牌的吧。”鬼使神差的,她说。

等懊恼已经来不及,梁西沉放下了她的试卷,转身往书店外走去。

垂下眸,她拿过试卷,上面还留着他指腹的温度,却是在提醒她难堪和差距。

谢汶拿的是周思源的试卷,周思源便先起身坐了过去,傲娇但也很认真地听他分析自己的问题。

岑雾则看着自己的,眼睛久久不眨。

直到一杯奶茶被放到她面前,其他两杯一杯给周思源,一杯给谢汶。

“谢谢梁神!”周思源开心得不得了,脱口而出私下里大家给梁西沉取的外号,又猛地喝了口,一脸的满足,“真好喝!”

谢汶笑了声:“哟,那叫我声谢神来听听?”

“哼,”周思源翻脸不认人,“做梦。”

“哎,我还给你讲题呢。”

“那也做梦。”

“……”

岑雾仍然没动,不是走神,而是不敢。

只因梁西沉突然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两条笔直的长腿一条往桌底前伸,一条懒慢地伸在外面。

熟悉的清冽干净气息瞬间悄然萦绕上她鼻尖。

“试卷。”言简意赅的两字。

岑雾身体僵着,一时没有反应。

直到指骨修长的手出现在视线中,抽走在她手里的试卷。而试卷的一角隐隐有了褶皱。

她抬头。

他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声音有些慵懒:“有草稿纸吗?

手心潮湿,睫毛扑闪了下,岑雾佯装冷静地低下头从书包里拿出几张草稿纸和圆珠笔递给他。

他接过,笔尖指了指她做错的一道大题:“这题。”

解题步骤被刷刷写下,字迹苍劲有力,又和他的人一样透着桀骜锋芒。接着,他讲解思路。

“懂了吗?”侧头,他问。

四目相接。

岑雾的手颇为心虚地捏着衣服,张了张嘴,最后无声地点头。

“做给我看。”草稿纸被推过来,他出了道类似的题给她。

岑雾硬着头皮接过有他体温的圆珠笔。

“再听一次。”他睨她一眼,又把纸笔抽了回去,淡淡开口。

第一次,岑雾体验到了什么叫羞愧难当,也体验到了什么叫喜欢的人随便一眼一句轻而易举就能将自己击溃。

不敢再胡思乱想,她专注听讲。

一旦认真,她发现他的解题思路比数学老师的还要简单清晰,瞬间就能让人明白继而举一反三。

她逐渐被他带入数学世界。

“好了,我们得回学校了,还有课,下回见啊。”等都讲完,时间也差不多了,谢汶率先起身。

虽是周六,但他们高三下午还要上课。

身旁的梁西沉也跟着站了起来,岑雾顺势抬头,借着这个机会不着痕迹偷偷地飞快看了他一眼。

窗外有阳光进来,正好笼住他的脸廓。

她看到他拿走了他的奶茶。

奶茶还是上次燕尾巷的牌子,但不再是招牌口味。

只有她的是。

-

再见到谢汶是周一放学。

她正要上车,谢汶突然跑来她面前,将一本笔记本塞她手上:“数学笔记,对你和周思源都有用。”

因为来不及,她只说了谢谢。

回到燕尾巷后,吃饭做作业练舞,等她想起笔记本时已是深夜。

她连忙从书包里拿出来。

翻开。

心跳倏地漏了拍,岑雾愣住。

梁西沉

2009

——上周见过的字迹毫无征兆地撞入视线。

好久。

她的眼睛一连眨了好几下,一颗心乱得厉害,指尖下意识地想要触碰又猛地收回蜷缩起来。

须臾,她重重舒了口气,找出谢汶的QQ。

她的QQ号还是周思源给她注册的,当时好友只有她和沈岸,后来多了谢汶。

深呼吸着,在几次反反复复的纠结后,她终于问出了口:【我看笔记本有梁西沉的名字,是他的?】

谢汶回得很快:【对,原本我想找我的笔记,发现找不到了,就问阿沉有没有,他说可能有,回去找了找找到了。】

岑雾的呼吸有些热,心跳很快:【谢谢。】

【客气什么,其实你和周思源的问题还好,加油啊,下次肯定能考得更好。】

【嗯。】

【对了,我最近竞赛班太忙抽不出时间,如果对笔记有问题可以找阿沉,他不用QQ,这是他电话。】

岑雾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下一秒,一串数字赫然跃入眼帘。

指尖微颤,她咬着唇:【好,谢谢。】

想了想,她又补充:【你也加油。】

【谢了啊。】

两人没多聊,谢汶的头像很快变成灰色。

岑雾端过一旁的玻璃杯想喝水,却忘了水是她练舞后刚倒的,滚烫的水冷不丁刺激到舌尖,她慌忙放下。

眼睛却仍直直地盯着那串数字。

她深吸了口气,拿出纸笔克制着有些发抖的手记下,随即又小心翼翼地保存到手机通讯录中。

输名字的时候,她犹豫了。

梁西沉这个名字迟迟不敢输入,哪怕手机除了自己其他人没可能碰到。

反反复复地输入又删除,最后,在脸蛋明显越来越热的情况下,她只输入了一个字母——L。

她弯了下唇。

等保存好,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种事上磨蹭了十分钟,明明几秒钟就能结束的事。

她摸了下脸,好烫。

但很快,脸开始往更烫的方向发展,在她纠结地在短信页面不断地进入又退出,要不要发短信给他道谢。

终于鼓起勇气,短信内容几度编辑,最后却还是不满意地逐字删掉。

太晚了。

明天吧。她想。

视线不由自主地重新看向笔记本,指尖轻碰上他的名字,一眨不眨地看了片刻,岑雾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想法。

笔记本是可拆卸的活页本,写着他名字的那张被轻拿下,薄薄的偏透明的草稿纸随即印上。

她拿过笔,小心翼翼地临摹。

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字迹终于看不出真假,睫毛止不住地扑闪,她强忍住,想将自己临摹的换上。

阁楼寂静,这一刻,岑雾却无比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怦怦怦。

每一声都是在见证疯狂。

到底是羞耻的,脸上的热度像是要爆炸,她停了下来,最后宛若珍宝地将两张纸先收了起来。

做完,她起身将窗户推开,好让外面的晚风吹进来。

一推开,对岸灯火璀璨的运河岸高楼出现。

她一时失神。

片刻后,她拿过手机拍下有运河岸的夜景,而后放入一个秘密相册里。

相册里只有三张照片。

一张拍于此刻,一张是初见梁西沉那天的光景,还有一张,是燕尾巷他意外入镜的那次。

当时她没有察觉,后来才发现紧张中她竟然按下了拍照键,尽管只有鞋。

那年岑雾的手机还是普通的按键手机,相机像素不高,但这三张照片却陪了她很久很久,在后来很多个辗转难眠的深夜让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即便难过,却始终舍不得删除。

-

隔天周二。

岑雾终于在纠结中鼓起勇气,想当面和梁西沉说声谢谢,如果能在实验楼天台幸运遇见他的话。

她告诉自己应该早些道谢,实际上她心里又清楚,想得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想看他一眼。

她在微喘着一口气爬到天台时,眼尖地看到门没有关严。她欢喜,深吸口气准备把门推开。

“阿沉。”她听到了谢汶的声音。

她急急站定,想等会儿。

后来,在很多个深夜,岑雾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那天她没有去天台,是不是就不会听到那番话,是不是也就不会有后来很久的难过。

可惜,没有如果。

而后来她也明白了,就算没有那一次,还是会有下次,下一次。

中午的阳光正暖。

谢汶意味深长的声音隐隐绰绰地钻入她耳中——

“周末你是不是和一女生在商场喝奶茶来着?那谁啊,说说呗?”

“啧,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她是谁?她不就是三中的校花夏微缇?你喜欢她?还是她在追你?”

那天岑雾没有听到梁西沉的回答,在天台的风从门缝里蹿进来呛得她要咳嗽时,她捂住嘴躲开。

她竟忍了一路。

在跑出实验楼时,她终于忍不住,咳得弯腰,满脸通红。

等要回教室,手收回,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手指碰到了月季花茎根上的刺。

一粒血珠涌出。

有点疼。

眼前莫名浮起淡淡雾气,她本能地放到唇边含住,然后在这一刻突然想,她就是一个胆小鬼。



































































































第9章 2022-04-07 14:17:10
第9章 chapter 9

从那之后,闻缱再也没有陪祁思齐去高二找黄煜。

虽然去了未必会遇到他。

直到期中和期末考试结束,才猛然发现,她的数学竟然连续两次考到了110分以上。

而最大的功劳得益于他早在辅导书中标记的考题,直接压中了两次大题。

祁思齐也在口口群里疯狂感谢他和陆侵,还艾特了两人,但只有陆侵给了回应。

他毫无动静。

克制住猜想他在做什么的冲动,她把手机静音,放到一旁。不再去关注群里信息。

没多久,群信息搅得她心神不宁,干脆关了机。

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她只简单的拿了几件换洗地衣服。

寒假来临,过年起码要回闻家。

然而陆侵的话却一次又一次在耳边回荡。她知进退,却也太自卑

好多次也忍住要去搜索那个童星的信息,最后还是仔细看了她的资料。

像个小公主,和他很配。

他可能也会给她划重点,告诉她坚持做试卷练习,带她去喝桂花甜粥...

两个月了,一面未见。

想念的心也在日益折磨着她。

从月考到期中考试,还有最后的期末考试,每次祁思齐都会在群里艾特他感谢,却从未得到回应过。

这次直接说要一起吃饭,仍然没有回应。

收拾好行李后,她控制不住地打开手机。

群里还是毫无动静,但祁思齐私发了她一条信息:缱缱,我想请我哥吃饭,毕竟我们成绩进步,陆侵周景辰和我哥帮了不少忙。

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信息。

放下手机,闻缱想了好半天。不想去。

不看到他的人还好,看到了只会让她更难受,她把自己缩进一个小角落疗伤,好不容易快好了。

看到他,可能又会重新撕开伤口。

其实,闻缱没有发现,不看他,伤口只会好得更慢。



2010年即将来临,庆城笼罩在新年的气氛中。

暗恋他的第四年。一切都没有变。

就像从来没拥有过他,却失去了千万次。



翌日。

闻缱把行李放了起来,给闻井山发了信息说迟几天再回家。

然后准备先去宋京工作室拿青乐杯的证书还有奖金,奖金十分丰厚,是她一年的生活费。

临出门,打开群消息看到了周景辰的回复昨晚祁思齐的信息好。

瞳孔缩了缩,仔细看手机上的头像,是消失了两个月的他。这两个月他究竟在干什么。

眼里发酸,有热热地东西涌出来,她颤抖着手,点进他的资料。

怎袋状蠢了。

平复好心情,她又回去洗了脸,确定没有哭得痕迹,才简单收拾一下,背着琵琶出门。

冬天的庆城太冷了,猎猎寒风像锋刀似的刮着脸,寒假之后公交车上人不多,她却没有选择坐。

这两个月来,数次走路经过这座桥,刻意观察往来人群,却一次都没有见到过他。

不知道在和谁怄气,她竟然和祁思齐说没时间去吃饭,要回闻家。

拙劣地借口,在看到他在群里的回复时,被瞬间击溃。

踏上这座熟悉地不能再熟悉古桥,甚至数清了要200步才能走过去。

今天,走到第20步,她便看到了周景辰。

她放轻脚步。

有人不断穿梭在两人之前,骑自行车从身边经过,她向右靠了靠,目光始终未离开他。

脚步也慢下来,保持了不远不近地距离,准备好随时把头转向别处的时刻。

好怕他忽然转过头,会发现她来不及隐藏的热切眼神。

人潮汹涌。

他像散步一样走在前面,步调慵懒。



闻缱的一颗心悬在嗓子眼,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好久不见他忽然出现,真的让人来不及反应。

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生怕是幻觉,她仔细地确认了熟悉地背影。

是他。

风在吹,阳光像冰箱里的照明灯,没有温度。

她的手心却沁出了汗水。

有自行车铃的声音在身后响。

她脑子嗡地一声,保持前进方向没敢乱动。

前方少年挺拔的背影并未转动,只沿着同一条直线往前走。走到桥中间,她移开眼睛,随他朝波光粼粼地河面看了看。

有船从河面经过,船头挂着一面国旗,在寒风中飒飒飘扬。

桥上很热闹,车辆和人往来络绎不绝。

闻缱在他身后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借着熙熙攘攘地遮挡。近乎贪婪地看着他的背影。

直到看得眼里心里都微微发酸。

很快走到了桥头,闻缱走得更慢,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看到他在梧桐树下站了站,接了一个电话后,朝前面的公交站台走去。

她也要去那个站台,好巧。

从桥头无声地跟到桥尾,眼睁睁跟到了公交车站,或许还能在公交车上相遇,她攥紧了琵琶背包。

谁知没等她走过去,身后来了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公交站台前。

他利索地拉开车门,上了车。

闻缱愣住,直到那辆车消失在视野中。



宋京工作室距离学校非常近,在学校公交站的下一站。

闻缱拿出琵琶。弹了几曲。宋京在一旁听完后,指导了她一个多小时后,放她自己练习。

阳光甚好,工作室上下两层楼异常安静,只有楼下会偶尔有人来看乐器,传来试音的声响。

练到晚上,还和宋京一起吃了午饭,闻缱告别宋京回公寓。

在他早上离开的公交站,神使鬼差地下了车,穿过那条古桥失望而归。

没有再次遇见他。



临近年关,宋京工作室最后一天营业。

早上八点来,这天练完琴未到中午,不想耽误宋京赶回老家过年,闻缱十一点就告别宋京往回走。

明天她要回闻家了。

那个令人战栗地闻家。分开她和外婆的闻家,阴暗没有人情味地闻家,想起来就让人恶心....

是一个声音把她从黑暗的回忆中拉回:“小心。”“看路。”有人在低呼。

闻缱瞬间被拉回思绪,前方有窜过去的自行车,身后还有车铃在警告,脚下一个不稳,趔趄着撞到一个手臂里。

白色羽绒服上的手白净,手背有青筋血管盘绕凸起,她被扶住,下意识地转头-

从手,到喉结。到下颌线,往上,是惯常抿着地薄唇……他右手插在口袋里,左臂挡在外侧,微皱地眉头忽然变得清晰,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淡淡地光芒。

她张了张口,直接傻住。

像站在寺庙里那口大钟里面,“咚”地一声,悠长有力,震得脑袋发昏。

她猛地站直身体,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直视他的眼睛。

“谢谢,那个……”是周景辰。

刚刚扶了她一把,还差点被她背着的琵琶包打到脸。“对不起..….”

“先过桥。”他扫一眼人来人往的桥面,撤到了她身后。

低沉地嗓音和冷然的目光让她回神。

心头猛跳。闻缱转过身,手也缩回袖子里,只伸出两根手指控制琵琶包的背带。

不算长的一座桥,她走过很多遍,这次有他在身后,却走出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

如芒在背,第一次,他走在她的身后。

要过马路时,她僵硬地回头,与他告别。却发现他站在身后,面色平静地盯着她。闻缱忐忑不安。

幸好街头车水马龙,盖过了她雷鸣般的心跳声,她抬手把帮琶背包向上拢了拢,说了一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再见。



“过来。”他忽然出声。闻缱一愣。

“景辰!”对面马上传来陆侵的声音,她转过身的同时,陆侵看到了她:“哎?闻缱,等我!

这么巧。

绿灯亮了,她后退到路边等待。

“你好。”手伸出来拉住背包,露出一点笑意,她低声打招呼



陆侵低头笑。

“你总这么客气干什么?不说要请我们吃饭的吗?"他咧嘴笑得开心,似乎把她当成了祁思齐。

即使不抬头看,也能感知到周景辰淡漠地目光,她感觉莫名的难堪,不想多解释,她摇头想说下次有机会。

陆侵这才转而说是开玩笑:“祁思齐虽然不在,但今天庆祝景辰回归,一起去吃个饭吧,景辰请客。

“走。”低沉淡漠的一个字从头顶传来。三人身处交叉路口,不能磨叽。

想问的话也咽回肚子里,闻缱跟在两人身后往回走。

学校附近的特色餐馆很多,一放寒假,大部分都关门了,少部分距离街道近的几家还在开。

三人进了一家淮扬菜馆,好在临近年关人不多,闻缱经常也会在这家打包饭菜带回去。

“桂花藕,金陵烤鸭,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老板在重复他们点的菜名。

都是她爱吃的菜,没想到他会来这里。

这家价格不贵,适合学生消费,是正宗的家乡味道,来庆城后,她一直钟情于淮扬菜。

等菜的时间,陆侵和周景辰聊到了考试的问题。

他坐在自己的斜对面,微低着头,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敢多看他两眼。

他要了一包新纸巾,瘦长的手指抽出一张给了陆侵,自己留了一张,剩下的全都放到了她面前。

长直地睫毛微微煽动,在他眼底覆盖出一层阴影,眉宇间是似有若无地疲倦。

“谢谢。”她轻声说。

可他未有回应。冷淡得让人害怕。



菜上得很快,上齐后,她夹了一片桂花藕,低下头,咬了一口,软糯清甜,是记忆中的味道。

陆侵也尝了一口:“没去南城吃过,这口味正宗吗?”她心底一颤,想起过去的回忆。“不知道。”周景辰回了一句。

“害,你白去一趟,不四处逛逛,”陆侵咽下藕片,歪头,“那你要去电视台接受采访吗?

周景辰拿起汤匙,漫不经心搅动,“不可能。”

陆侵点了点头:“也是,没什么好处,马上过年了,大家光顾着看联欢晚会去了。

“对吧,闻缱?”

还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闻缱迷糊着抬头,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

“吃饭。”还是周景辰淡淡瞥陆侵一眼,替她打破尴尬。陆侵笑了出来。

闻缱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去南城,为什么要接受电视台采访。却在吃完离开在桥头分开时都没听陆侵再提起来。

倒是吃饭时陆侵提到周景辰连续两次没参加学校考试差点被开除的问题,学校念在他成绩突出,又让他回到学校。

提起考试,闻缱又和两人道了谢。

道别时,陆侵嘱咐她有不会的问题随时在群里问。

而他,从头至尾没再说过话。

她背着琵琶回家,同往常一样,坐到书桌前发呆。

面前是他的三本笔记,侧面是铺满箱底地千纸鹤,她拿出手机,看到宋京发来的消息:缱缱,排练曲目已被市里联欢晚会选上。务必多加练习。

她转给祁思齐看,很快祁思齐回复:那你怎么办?赶紧拒绝她,要不然到时候不能去。

没过一会儿,她还没来得及回复祁思齐,闻井山的电话打了过来,让她尽快回家过年,并问了具体时间。

挂掉电话,她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发愣。

手里又进来一条信息是祁思齐发的: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偷偷地去,我陪你一起。

闻缱把自己缩成一团,只回:我考虑一下。手机很快振动了一下。

闻缱坐在那里,脑海里又浮现出周景辰的样子。

手心沁出薄汗,闻家的警告和陆侵的话在耳边不断转换,生怕自己后悔,她迅速拿过手机,给宋京回了一句:好的。

她想被记住。

或许……上电视,周景辰能看到。



第9章 2021-12-10 09:27:18
那天岑雾再没有去天台。

只是在晚上回到燕尾巷后,和昨晚一样在短信页面反反复复地输入删除,最后在一个小时后发送了一句自己看来都生疏客套的话——

【你好,我是岑雾。谢汶说数学笔记是你借给我们的,谢谢你。】

按键的手指是从天台下来后被刺刺出血珠的那只,每按一个字母,疼意隐隐绰绰,像是埋入了她身体。

发送成功。

手机在这时莫名变得烫手起来,烫得她想扔掉却又舍不得。就像希望他能回复,却又不敢看他的回复。

蓦地。

她低下头,拿下后盖取出手机电池,又自欺欺人地把手机塞到抽屉最里边。

起身,她练舞,然而却第一次心不在焉,频频出错。

那番话开始在脑海里一字字地浮现,一遍又一遍,对应的画面亦跟着清晰形成,无论她怎么意图甩出都没用。

她忍不住想,他和那个女生一块儿喝奶茶时是什么模样。忍不住想,为什么会一起,是真的喜欢吗?

反反复复,将她折磨。

以至于在做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时,她竟将自己绊倒,摔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望着安静的抽屉。片刻后,挣扎着起身,她缓步走到书桌前打开。

电池重新安上,她开机。

手机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消息。

突然。

手机在手心振动,心跳猛地漏了拍,她掀眸。

【雾雾,你睡了吗?呜呜呜,我在看一本暗恋小说,太好看太难受了,你也看看好不好,不要让我一个人心酸。】

是周思源发来的消息。

眸光黯淡,岑雾捏着手机,看着周思源又发来小说链接。她没有看过小说,本不想看,却在后知后觉看到暗恋两字时鬼使神差地点开了。

后半夜的阁楼寂静无声,窗户留了条缝不至于太闷,可岑雾窝在被子里,却觉得好像有些呼吸不过来。

小说里说,暗恋一个可望不可即的人,很苦,或许会有无人能懂的开心,但更多的只是难过。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悲剧。

因为。

多数的暗恋最终都不会有结果。

-

隔天。

岑雾失眠早早睁开了眼,在双手按揉突然抽筋的脚时,她终于收到了梁西沉的短信回复——

【不客气。】

眼睫低垂,她没有回。

轻手轻脚下床,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洗漱,她离开燕尾巷想提前去学校和住宿生一起上早早读。

那几天的北城降温得厉害,迈入初冬,早上天亮得越来越晚。

上车时,天还是黑的。

然而她却在公交车缓缓驶向运河岸站台时一眼就看到了随意倚靠着站牌的梁西沉。

她愣住。

直到公交车开始减速进站,眼睛猛地眨了好几下,完全是下意识的,她慌忙转身走向车的另一边。

一手急急握住扶手,一手从口袋里找出耳机塞进耳朵,假装在认真地听着什么。

可是耳机里的歌声无法隔绝他的脚步声。

这一站有五个人,他在最后一个上车,随着前面的人往车厢里走。

岑雾的一颗心陡然窜至最高点,身体也毫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最后在他在她的背后站定时僵硬到极致。

还没到开空调的月份,她却觉得车厢里很热。

尤其是手。

手心全是汗,潮湿滚烫。

公交车开始启动。

她低着头,一动不动。

握着扶手的手渐渐发疼,不知过了多久,终究是没忍住,她屏住呼吸抬头,努力自然地装着望向车窗外。

马路两旁的路灯一盏盏地亮着,光线昏黄,将少年挺拔笔直的身影隐约笼罩。

车里偏闹,有讲话聊天声也有背英语单词声。

岑雾就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借着外面的光线,偷偷地贪心地用眼角余光将他的轮廓在描绘。

将这份偶遇藏在心底。

四站路不长,到七中站台时,岑雾没有马上动,而是看着他下了车才放下有些麻烦的手转身。

路上学生三三两两。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慢慢地呼吸着走在他身后。

她看到他在路边的早餐摊停下买了热乎乎的饭团和豆浆,于是等他走后,她心跳如擂地走近,要了一样的东西。

一路无声也小心地走在他身后,最后在高二高三教学楼的分叉口,她看着他朝暗色中走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

-

周四那天闹钟还没醒,岑雾就已早早起来练舞,掐着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坐上2路公交。

心中有鬼,越靠近运河岸她的心跳就越快,手脚发麻不知怎么摆放。然而这一天她的期待并没有成真。

周五周六也是。

等周日她习惯性地赶上那班公交,手搭上扶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放假,她见不到他。

于是,她在下一站下车走路回家,在经过运河岸大门口时仰头看了眼。

她不知道他在哪。

这天她练了一整天的舞,到了晚上也是和往日一样练到凌晨。

周一。

大概是失眠的原因,也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的确有些累,在最后一排空位上坐下一会儿,岑雾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耳边传来声音:“到了。”

“岑雾。”

有人在叫她。

岑雾半梦半醒,恍惚以为是周思源,于是小声地嗯了声,脑袋本能地动了动想靠得舒服点儿。

睁开眼,一只黑色的运动鞋率先撞入视线,就在自己白色运动鞋的左边。

很近。

也比她的大。

她恍惚。

下意识地转头,分明是属于男生的下颌线近在咫尺,凸起的喉间亦在下一秒变得无比清晰。

仰起脸,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漆黑眼睛和自己的对上。

冷淡,锐利。

刹那间,岑雾的瞌睡和茫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只半秒,她猛地坐直身体急急往后退,脸蛋上的血色尽褪,瞬间白得可怖。

好两秒,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对不起,我……”

梁西沉。

她竟然……睡着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对不起……”

“下车了。”他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率先起身。

声音,以及看她的那一眼,似都透着淡漠。

心脏猛地从至高点摔落深渊底,手心沁出冷汗,岑雾看着他的背影,最终只能跟着站起来。

从最后一排走到车后门,低着头,她第一次走出了同手同脚的步子,甚至差一点撞上梁西沉后背。

好在及时清醒,她懊恼不已地急急刹车,下意识地和他保持距离。

下了车,他没有走,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看着……她。

岑雾心跳如擂。

指甲无意识地掐入手心印出痕迹,她动了动发麻的双腿,鼓起勇气想再和他说声对不起。

“这里。”他突然出声。

岑雾动作僵住。

“阿沉!”身后在这时传来谢汶的声音,随即,谢汶也看到了她,“岑雾?这么巧?”

原来。

是她想多了。

“嗯。”手指蓦地松开,她轻声打招呼。

谢汶笑。

他皮肤偏黑,每次笑时一口白牙格外明显:“吃早饭了吗?没有的话一起吧。”

脑海里尽是方才梁西沉的眼神,岑雾懊恼又有些难控地难堪,摇头想说不用了,但谢汶没给她机会。

“走吧走吧,今天阿沉请客,不吃白不吃。我跟你说,那家早餐店味道一级棒,上周老板有事回老家,今天开门,必须得去吃。”

“走了。”没什么情绪的两字从身旁传来。

视线里,他率先抬脚离开。

话堵在喉咙口,岑雾只得跟在他们身旁。

早餐店就在学校旁边,到的时候店里热气腾腾的,不少学生在心满意足地吃着或聊着天等着。

他们挑了个角落位置,两人各坐了一张凳子。岑雾看了眼,最后硬着头皮在谢汶身旁坐下。

“两碗小馄饨,一笼小笼包,一碟醋,你的不要葱花。”老板笑呵呵的,显然对他们两人的口味记熟了,转头又问,“妹妹你呢?”

他不喜欢葱花。

才在心里记下这一点,听老板这么问,岑雾几乎是想也没想地说:“一样,”她顿了秒,“不要葱花。”

她说得自然,事实上心跳差点就顺势从嗓子眼跳出来。

好在没人发现。

谢汶和梁西沉很快聊起了数学题。

他就坐在自己正对面,只要她稍稍抬眼就能看着他,但岑雾不敢,她只是装着看向窗外,用余光小心地看他。

他倒了碗热水,好看的手指将筷子和勺子放到里面烫了烫。接着,一副给她,一副给谢汶。

岑雾到底还是看向了他,飞快的一眼,他的眉眼似有倦意。

“谢谢。”她小声说。

可他好像没听见。

三碗小馄饨很快被端上来,岑雾不着痕迹地轻舒了口气,低头,拿起勺子盛了个,轻轻吹了吹,咬到嘴里。

谢汶问她:“怎么样,没骗你,好吃吧?”

可她心乱如麻,吃不出什么味道。

“嗯。”她只是点头。

“下次再一起。”谢汶说着又想到什么,抬头,“今年元旦晚会我们班肯定要出个节目,你上?”

梁西沉拿起筷子,漫不经心的:“再说。”

谢汶啧了声,挑眉:“别啊,你就是什么都不表演,光站台上,底下的学妹门都会为你热烈鼓掌。”

“是吧,岑雾?”

冷不丁被点名,岑雾脑子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谢汶憋住笑:“也就岑雾,对你这人毫无感觉。”

“吃你的东西。”最后,是梁西沉淡淡地朝谢汶说了句。

谢汶终于忍不住,笑得乐不可支。

岑雾有心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参加,然而直到吃完离开进入学校分开都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

倒是中途谢汶问了她句数学笔记看得怎么样,有没有不理解的地方可以问梁西沉。

一提起笔记,岑雾脑中便浮现那晚她临摹他的名字,像个小偷一样想藏下他的东西的画面。

她有些心虚,回应说和周思源一起看了,有不懂的也及时问了沈岸让他帮忙。最后,她又说了声谢谢。

分开的时候,谢汶给她加油鼓劲。

而他,没有和她说话。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最后心事重重地回教室。

等周思源来后,她忍不住问她:“我们学校是有元旦晚会么?”

周思源一听到这个就开心:“对啊,这是七中的传统,每年的12月31晚上举办。学习虽然重要,但不能只是学习。班会上老朱应该就会说了吧。”

果然。

下午的班会在总结完上周的情况后,朱宇就提了元旦晚会的事,让大家想想准备什么节目,确定后告诉他。

教室里顿时讨论声一片,叽叽喳喳的。

只不过到下课铃声响也没讨论出结果。

下课后岑雾和周思源去了趟厕所,等回来后,沈岸问她:“岑雾,你有没有兴趣表演节目?”

岑雾一愣。

沈岸跟着解释:“晚会正好撞上每个月的黑板报评比,文艺委员那边抽不出时间,你想不想参加?”

周思源听了好激动:“参加呀,雾雾,多好的机会,我可以和你一起的!”

岑雾抿了下唇,只说:“我想想。”

很快上课铃声就响了。

岑雾端坐在座位上,无端地又想到了梁西沉。

政治课本的一角被她在无意识间卷出褶皱,在这堂课下课的同时,她轻舒口气,突然就有了决定。

“我想参加。”她对沈岸说。

她想参加。

想……

梁西沉可以记住她。





























































































第10章 2022-04-04 10:13:17
第10章 chapter 10

回山里之前,闻缱和祁思齐秦约一起吃了饭,年前最后一次聚餐,吃了一个多小时,祁思齐把她送到出租车前。

不放心地握了握她的手,目光担忧:“回去好好和你家人说,不要吵架。

她看了眼闻缱身后背得琵琶,顿了顿,“先不要直接说,探下他们口风,不行,一切等过完年再说。

祁思齐家庭幸福,被宠得像个小公主,还有秦约这个青梅竹马一直守护着,思想却很成熟,会在她最失控地时候引导她,给出合理建议。

她的很多事情祁思齐最清楚不过。

闻缱反握她温凉的手,点点头,顺便让秦约带她回家,让两人注意安全后,便上了车。

出租车路过古桥,她习惯侧头性地看桥上,一眼看见闻言和一个女生搂在一起。

似乎有所感应,闻言倏地抬头,和车上的她四目相接。

汽车在桥上行驶不快,她还是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视线。

后视镜里似乎能看到两个女生亲昵地身影。只不过闻言头发太短,远远一看,倒像是一个男生在搂着一个女生。

耳边似乎响起闻言那日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建议你不要多管闲事,更别在爸妈面前多嘴,否则谁都别想好过。

“不给钱可以,我的任何事,你都不要管。”

那日闻言抓着她的领口,还被闻言的班主任赵妍以为是校园霸凌,冲上来说了闻言两句。

闻缱却面色平静地理了理校服,没把威胁当回事,就像出租车快驶入闻家山庄的地界儿。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闻言的号码,她接起--对面传来闻言阴冷地声音:“闻缱,希望你今天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学校里也没见过我。

她的呼吸有点不稳:“要不然谁都别想好过!”

说完,没等闻缱回答,那头“啪”地挂断电话。

出租车只能到山庄外,她下车,收拾好的行李箱没带回来,只背着一把琵琶和作业本,顺着山路往里走。

大概走了十分钟,到了山庄里,四处都是人,看见她就当没看见一样。

她不甚在乎地往里走,一路上遇到了大大小小十几口子,还有秦英,在院子里嗑瓜子聊天,年前还算热闹,虽然都把她当成透明人。

不期然想到了周景辰。



要过年了,他在干什么呢?

越是离他越远,越容易思念他。可猛然想起在古桥上看到他的那一瞬间。

滚烫的心又被冰得温凉温凉的。

眉目冷淡。

他细微的一个表情,足以击败她所有的希冀,总是忍不住去揣测他的一切反应,让她更加自暴自弃,寝食难安。

直到现在她还在懊悔自己的笨拙,被自行车吓到就算了,背着琵琶还差点扫到他的脸。

他的躲闪,多少带着嫌弃。

悔不当初的同时,她突然看到了闻井山孤身一人坐在主屋里她跨过门槛,低声打招呼:“我回来了。

“在那边忙什么,到现在才回家?”闻井山抬起眼。

一阵寒风将她吹得打个冷颤,闻缱压下心底的那三个字,暂时隐藏关于他的一切事情。

“没忙什么,去宋京老师那边练琴去了。”她简单解释。

闻井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沉缓:“去吧晚上下来吃团圆饭。

他说完起身往另一侧走。

庭院幽深寂静,穿堂风吹起她的头发,遮挡起视线,看不清门前林立的雾竹,却看清了闻井山有些微躬的背影。



回到房间洗过澡,换好衣服。闻缱关上窗户,练了一会儿琴到点了准时去餐厅吃饭,却看到闻言不善地目光投过来。

脸上带着巴掌印,坐在她对面。

还有人未到齐,奉英冷冷开口:“我听说宋京说了你要去电视台演出,不可能,见不得人的东西,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要不要脸?

闻缱抬眼,对上她冰冷地眼神,不卑不亢地说:“我演出和出身有什么关系,出身我无法选择,但我喜欢的东西不想放弃。

秦英开始找茬,估计又被闻言刺激到了。

看样子闻言在学校什么样又被他们知道了,要不然不可能刚回来就挨一顿打。

虽然她不关心他们一家到底想怎么样,但并不想被无端迁怒



但秦英突然失心疯似的喊:“你再说,小狐狸精,你敢去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

“好了,今天是团圆的日子。”闻井山见她愈发激动再闹得不

好看,制止道:“好好吃顿饭罢。”

秦英瞥他一眼:“你现在想好好吃饭了?”

她直接站起来,把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你也知道团圆?你把外面小四小五的小孩都接进来那才叫大团圆!

到底是谁拿的主意?”闻井山嗤了一声。

估计这个饭是吃不下了,闻缱站起来,就在那一瞬间,秦英猛然拽住桌布一掀,碟子碗筷都飞起来了。

偌大的桌子和地上狼藉一片,汤汁菜叶澈地到处都是,包括坐着没动的闻言身上。

时值腊月二十七,刚下过几场雪。

闻家上下赶回来过年的十几口子人愣在原地,谁都没想到一口热乎饭没吃上,又闹到这般田地。

她转身,没去看任何人的表情,与闻井山擦肩而过。

上了楼,没等坐稳,便隐约听到主屋里闻言的尖叫声:“不想过了都给我去死!

她关上窗户。

没心情练琴,更写不进去作业,打开口口,点进群里,意外看到周景辰在线。

把他信息不多的资料看了好几遍,不可避免地想到前天他冷淡又嫌弃地眼神。

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的胸口,踹不过气,连夜空的星辰都缓解不了她的郁闷。

“嘭!”

楼下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传来好多人的尖叫声,闻缱心底一沉,打开了窗户。

借着月色,她远远看见闻井山抓着闻言颈后把她往后拖拽。地上有乌黑的一堆,好像是血。

秦英跪在地上惊喊:“井山!井山!我错了!你别这样!"

“救命啊!救命!”

烦闷地关上窗户,猛然趴到床上。

不知哭了多久她睡着了,梦中周景辰五官优越的脸在她眼前浮现,挺直的鼻梁,好看的眼睛像夜幕中最亮的那颗星星。

她恍惚着,眼睛仔细描绘他的轮廓。倏地。

被自行车差点撞到的下一秒,毫无预警的,她的身体向一旁侧倒。

鼻息间

全是草木灰的气息。她倒在了他的怀里。

一瞬间,气血上涌,让她的心上和身体都变得滚烫起来,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出了薄汗。

呼吸困难,世界在她的眼中上下颠倒。

她大脑空白,持续地颤抖着。

直到,他猛地向后躲闪一下,眼中有厌恶地光。

她摔到地上,怎么都站不起来,接着画面变成了演奏会舞台聚光灯打在了她身上。

她手中端着琵琶。

紧接着,对面也亮起一束灯光,她在暗夜里看到了那双漂亮眼睛,只有一位观众。

她拨动琴弦。

属于他一个人的悠扬琴声飘荡在演奏厅上方。他嘴角带笑。

嘣。

她慌忙抬头寻找他的目光,那声琵琶的残音将他的笑容打破



她拨断了琵琶弦。

空中传来凄厉地喊叫:“天天想着勾引男人的烂货!”

“看看她那个烂人不堪的出身!垃圾一个!"

无数声音跟着附和,声音瞬间变成周景辰低沉有力的声音:“她不配。

最后她的心脏剧烈疼痛起来,只能用力抵住缓解,却倒在了地上。

眼前,是一双修长的腿,抬起头,是那双嫌弃地眼神......

抓住左胸口疼痛的位置,猛然惊醒,闻缱抬起手摸了摸额头全是汗水。

山庄里似乎有低低地吵闹声。

半晌

她起来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六点,做了一夜噩梦。

腊月二十八,温度低迷,似乎没想象中喜庆。

打开窗户便看见一群人围着闻井山往主屋走,闻井山右手围着一圈白布。

收拾好东西下楼,穿过主屋看到闻井山一个人坐在主位上,右胳膊吊在脖子上,眼睛通红。



“你去哪?”闻井山问她。“回市里,排练。”

本来可以等到大年三十晚上演出结束,回来还能赶上年夜饭,这下根本不用了。

年年如此。



直接打车回到公寓附近,背着琵琶往前走,即使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没吃饭,她还是选择在古桥前下车,步行走过这座桥。

前两天的一幕幕情景在眼前交融,如同在自虐一般她再次回忆起和他有交集的点点滴滴。

或许是昨夜荒唐的梦境让她迷离,今天走上这座古桥,在人头攒动新年气氛热烈地大街上,好似看到了他的背影。

背影走得十分缓慢,透漏着隐约孤寂地感觉。

她眨了眨眼睛,有小孩子从她身后窜过去,前方的人回头,不是。

大过年的,谁会像她一样在街上游荡。谁还没有一个家呢。

她向上拎了拎琵琶背包,头低下去,沿着地上的盲人线直走



过年了,要不要给他发条信息问候一下?

闻缱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那个勇气,但满脑子都是他。

身上琵琶被一股重力猛然拉了一下,她低呼一声,被朝前一带,猝不及防间,仿佛看到一张熟悉地脸转过来。

原来刚刚没看错。就是周景辰。

闻家地邪,无论她做什么梦都非常容易实现。

昨夜跌在他怀里的梦境在眼前上演,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在他面前丢人。

于是,她扶住掉落地琵琶稳住自己,还带倒了身后骑自行车的男生。

电光火石间。

琵琶底座稳稳地砸在了他的脚上。

摔倒在地男生三两下爬起来,扶起自行车和她道歉,路人被这幅场面惊了一惊。

闻缱看到他薄唇紧抿,目无波澜,并没有因为这一砸感到疼痛的样子。



“你去哪?”闻井山问她。“回市里,排练。”

本来可以等到大年三十晚上演出结束,回来还能赶上年夜饭,这下根本不用了。

年年如此。



直接打车回到公寓附近,背着琵琶往前走,即使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没吃饭,她还是选择在古桥前下车,步行走过这座桥。

前两天的一幕幕情景在眼前交融,如同在自虐一般她再次回忆起和他有交集的点点滴滴。

或许是昨夜荒唐的梦境让她迷离,今天走上这座古桥,在人头攒动新年气氛热烈地大街上,好似看到了他的背影。

背影走得十分缓慢,透漏着隐约孤寂地感觉。

她眨了眨眼睛,有小孩子从她身后窜过去,前方的人回头,不是。

大过年的,谁会像她一样在街上游荡。谁还没有一个家呢。

她向上拎了拎琵琶背包,头低下去,沿着地上的盲人线直走



过年了,要不要给他发条信息问候一下?

闻缱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那个勇气,但满脑子都是他。

身上琵琶被一股重力猛然拉了一下,她低呼一声,被朝前一带,猝不及防间,仿佛看到一张熟悉地脸转过来。

原来刚刚没看错。就是周景辰。

闻家地邪,无论她做什么梦都非常容易实现。

昨夜跌在他怀里的梦境在眼前上演,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在他面前丢人。

于是,她扶住掉落地琵琶稳住自己,还带倒了身后骑自行车的男生。

电光火石间。

琵琶底座稳稳地砸在了他的脚上。

摔倒在地男生三两下爬起来,扶起自行车和她道歉,路人被这幅场面惊了一惊。

闻缱看到他薄唇紧抿,目无波澜,并没有因为这一砸感到疼痛的样子。



他一向如此,仿佛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比旁边道歉的男生还要惶恐,闻缱急忙拽死琵琶包,扫了一眼他的脚。

看起来应该没多大问题,但是砸得力道不轻。

来不及顾到自行车怎么样,在慌乱地思绪中她懊恼地看着他硬着头皮再次和他道歉:“对不起。

他微微眨动眼睛,像想起了她。

“没事。”又是这幅冷漠至极地面孔,和梦境里的一模一样。还有他冷然地语气。

像从梦境中惊醒,闻缱的手又哆嗦起来,不知道是庆城天气太冷,还是他的目光太冷。

本来检查琵琶是否完好,可自行车男生道完歉就跑了,就算坏了也找不到人赔偿。

她认命的背起琵琶,沉默地走在他身后。

直到走下古桥,来到不远处的粥铺,不知这家过年还会不会开业,否则自己年夜饭都没着落。

想得出神了,连粥铺的大婶问她要喝什么都没听清,她本能反应:“一份桂花甜粥,一份梅菜饼。

“来一份一样的。”耳边忽然传来低沉清澈的声音,余光里黑色的身影太过熟悉。

闻缱侧首。

周景辰低头看她一眼:“给陆侵带个饭。”

意思是不知道买什么,懒得想,照着她的买了。

庆城的冬天真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着脸。

闻缱的手缩在袖子里,隔着羽绒服勾住肩上的琵琶背包,低低应了一声:“哦。

很快,一份粥饼被打包好。

大婶见两人说话以为他们认识,又看小姑娘身上背着比人还高的背包,便把两份饭一起给了周景辰。

闻缱懵了懵,从口袋里拿出手,忍住颤抖伸了过去,却没能从他手上接过。

她不解地抬起头,出乎意料地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

他眉间放平,似笑非笑地眨了眨眼,忽然低低出声:“闻缱。



古木石桥边,餐点摊里白色的雾气氤氲在两人中间,甚至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一刹那,闻缱剥离地灵魂瞬间回到体内。

接着,他疏离冷淡地语调传过来--

“你是不是怕我?
第10章 2021-12-11 17:01:13
  沈岸因为有事,和朱宇汇报表演节目的任务就交到了岑雾头上,周思源开心地陪着她一块儿去办公室。

  朱宇一听非常高兴,看着岑雾的眼神温和:“有什么需要就和老师说,不要不好意思。然后……”

  他顿了下,颇有几分胸有成竹的骄傲:“先保密啊,别让其他班知道,到时候我们一鸣惊人。”

  周思源嘿嘿笑了声:“朱老师,你好像还不知道要表演什么节目吧?”

  雾雾只是答应了沈岸会准备元旦晚会,还没确定表演什么,连她都不知道呢。

  “……”朱宇失笑摇头,“总之保密。”

  “保密什么?”烫了卷发的吴雯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眼尖看到岑雾,笑,“你就是岑雾吧?”

  岑雾抬头。

  不期然的,她看到了跟着进来的林湘。

  林湘也看到了她,原本有些红的脸此刻更红了,跟着,她甚至莫名其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吴雯的办公桌就在朱宇的旁边。

  她坐下,接着刚才的话:“我听说你和林湘是表姐妹,住一起。岑雾同学,你的英语语文次次都是年级第一,如果有时间的话,给林湘辅导辅导。”

  她说着抽出一张试卷,又看向林湘:“你看看你自己的分数,林湘,开学到现在你次次垫底不及格,就这样你还三番两次在我的英语课上不认真听讲?”

  “你怎么想的?”

  林湘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用力地揪着衣服,牙齿紧咬嘴巴,眼睛泛红,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吴雯瞧见,摇摇头:“和岑雾好好学学。行了,回教室吧,把这些试卷带回去让课代表发一下。”

  朱宇示意岑雾和周思源也回去。

  三人走出办公室后还能听到朱宇回了句:“元旦晚会啊。吴老师,你们班准备什么节目啊?”

  吴雯说了句什么没听清楚。

  岑雾和周思源挽着手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突然,前面的林湘停了下来,用发红的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岑雾,一副快哭的语调:“谁让你到处说住我家了?”

  她的胸膛起伏:“才不要你假好心,装模作样!我会自己找补习老师!第一名有什么了不起!”

  说完她转身就跑,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周思源护短的话都没来得及出口就这么堵在了喉咙口,她皱着眉,气呼呼的:“她有病吧!真是你表妹啊?”

  “嗯。”岑雾不在意林湘的无理取闹,对上周思源诧异的眼神,没有瞒,“她爸爸是我舅舅,我暂时住他们家。”

  周思源只知道她住燕尾巷,并不知道是借住在舅舅家,一时说话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那你爸爸妈妈呢,他们不在这里吗?”

  她出生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里,父母恩爱,家里的长辈都把她宠成了小公主。

  在她的概念里,父母都会陪着自己的儿女住在一块儿,何况高中这么重要的三年。

  “雾雾?”

  岑雾垂下眼眸。

  周思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她懊恼,想转移话题,听见她没有什么情绪的一句:“我没有爸爸妈妈。”

  说话时,她的脸偏向一旁像在看远处的风景。

  微抿着唇,侧脸看着倔强清冷。

  这一刻,周思源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心疼感觉,直到后来她知道了她的雾雾从小都经历过什么才更加明白。

  她不想雾雾不开心。

  “哎呀,不说这个了。”她亲昵地挽紧了她的手,绞尽脑汁换话题,“啊对了,梁西沉的笔记对我们真的好有用啊,学神就是学神,下次有机会我们请他喝奶茶谢谢他,顺便也谢谢谢汶。”

  岑雾心口猛地一跳。

  这好像已经成了深入骨髓的本能反应,在她听到梁西沉的名字,或者见到他的人时,全然不受控制。

  她不免又想到了今早公交车上的那幕,画面最后定格在他看她那一眼。

  眼神冷淡。

  实际上今天一整天,除去上课时间,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想到这件事,让她如鲠在喉,坐立难安。

  直到现在她都在懊恼,为什么要睡着。

  那个眼神,是不是代表着讨厌?

  唇里侧咬了又咬,她突然有些冲动地想问问周思源,她张嘴:“思源……”

  “嗯?怎么啦?”周思源牵过她的手。

  一阵风吹过将她吹清醒,岑雾最终还是咽回了那个在心底千回百转的问题,哪怕让她心口发闷。

  “我是想说,快上课了,我们快点吧。”她佯装自然地改口。

  周思源没有察觉到她的纠结,她笑了笑,眉眼弯弯快快乐乐的:“那我们快跑吧,下下堂可是灭绝师太的课。”

  她说着牵紧她的手往楼上跑去。

  十一月底的风吹得校园里的树叶不停往下掉,岑雾听着风声,也听到自己在心底叹了口气。

  -

  放学回到燕尾巷,正是准备吃饭的时候,岑雾放下书包去厨房帮忙端菜,摆上桌时,林湘阴阳怪气地白了她一眼。

  对于这些幼稚举动,她从不在意也不会放在心上。

  倒是关敏华冷不丁开口:“雾雾啊,上次开家长会,老师说湘湘的成绩不太理想,我听说你成绩挺好的?怎么也不帮帮湘湘?”

  岑雾抬眸,恰好对上她分明是埋怨的神情,直说:“舅妈,林湘如果有问题可以问我,但她说会请补习老师。”

  林湘并不需要甚至排斥她的帮助。

  原本她就为了越来越近的梨花杯比赛不停练舞,又要把数学成绩提上去,每天能睡得时间本就少。

  既然林湘今天在学校已经那么说,她更不会勉强自己。

  但关敏华不乐意了:“你这说的什么话啊,请补习老师很贵的。你既然成绩好,帮帮她不是顺带的事?”

  “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林进生怕她没好脸色吵起来,急忙说,“雾雾怎么说还只是学生,肯定不及老师的。”

  关敏华瞪他一眼:“闭嘴!”她心里攒着火,嗓门一下就大了起来,“那好,你不教就不教,干嘛欺负湘湘?她怎么说也是你妹妹。”

  “我没有欺负她。”岑雾始终表情淡淡,没有丝毫的变化。

  不多吃晚饭已是习惯,吃完最后一口,她轻轻放下碗筷:“舅舅舅妈,我吃好了,想上楼复习功课,你们慢吃。”

  她说完起身,习惯性地把碗筷收拾进厨房,全程没怎么看林湘。

  上了阁楼,她隐约听到林湘抱怨发脾气:“我才不要她辅导,她以为她是谁啊。她什么时候能搬走,讨厌死了!影响我学习!”

  她关上门。

  做试卷,之后拿出梁西沉的笔记配合复习功课,只不过看着上面的字,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眼神。

  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了她的喉咙口,咽不下也取不出来。

  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今早的事实在不能让她释怀。

  ——她竟然梦到了梁西沉。

  一睁眼,看到的还是近在咫尺的下颌线,清晰流畅,凸起的喉结上下轻滚,透着隐隐绰绰的性感。

  她恍了神,忘了起身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

  突然。

  公交车一个急刹车,毫无征兆的,她的身体往旁边倒去。

  唔。

  偏硬的触感。

  是……

  她的唇碰上了他的下颌。

  刹那间,她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秒涌向了她的脸,让她的脸滚烫通红,红得又好像能滴出血。

  呼吸停滞,世界也仿佛跟着停下。

  她大脑空白,一动不敢动。

  直到,他冷冷垂眸,讽刺的眼神睨了她一眼。

  她羞愧难当,同手同脚地要爬起来,没想到画面一转,她变成了站在舞台中央,底下是暗的,唯一的灯光落在她身上。

  她茫然。

  然后,底下也亮了起来,她对上了一双不陌生的漆黑眼睛,同一时间,音乐声缓缓悠扬响起。

  她的身体已是本能地跳起舞。

  为他而舞。

  一舞毕,属于他的鼓掌声响起。

  越过暗色和距离,她和他再次四目相接,她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

  而就在这时,一群人突然出现,冲了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有人朝她大笑:“你们看,烂泥竟然敢染指月亮。”

  其他人呢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五官扭曲:“癞.□□想吃天鹅肉,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配不配!”

  嘲讽声接连不断,字字入耳。

  她抬脚走向最先嘲笑她的人面前,却在这时,隔着人群再度和他目光交汇。

  他的眼神……

  胸口闷到极致几乎就要窒息,岑雾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她低着头,安静的阁楼里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

  她摸过手机摁亮屏幕,才四点,她睡了还不到三小时。

  没了睡意,她索性起床。

  只开了一盏小台灯,在冷意侵袭的凌晨,在暗色中,她不停练舞。直到该出门上学。

  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提前到校,只是为了赶上那班不确定能不能遇见他的公交车。

  就像是在吃一颗内里苦涩的糖果,只为了其中那一点点若有似无的甜,只因她早已上瘾甘之若饴。

  而或许是梦里最先的画面让她羞愧,今天上车后她直接走到车厢里面,面对着左边的窗户,不敢站在右侧远远地看站台上有没有他。

  但就像视觉被遮挡后其他的感官悔变得更为敏锐,她竟然在各种各样的声音中一下就感觉到了他。

  握着扶手的手紧了紧,终于在他站到她身旁不过半米距离的位置时,差点把自己抓疼。

  她的目光是看向车窗外的,头偏着,只能在窗户上用余光不甚清楚地偶尔偷偷看他一眼。

  她看到他薄唇抿着,莫名给她一种在压制骨子里戾气的错觉。

  心情不好么?

  岑雾忍不住胡思乱想,此刻思维全都被他占据。

  急刹车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竟然和昨晚梦里一样猝不及防,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方摔去。

  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想到昨天早上和晚上梦里的那两个画面,心里飞快告诉自己不能再在他面前失态。

  于是她拼了命地稳住身体,不想撞到他。

  最后,身体是稳住了。

  只是……

  她的一只脚踩上了他的鞋。

  她在心跳骤停间听到司机破口大骂了声会不会骑车,也听到了车上其他人的抱怨和惊呼声。

  独独没有听到他的。

  仿佛发生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不敢多想,岑雾急急收回脚,而后发现脚印踩在了他的鞋上。

  他今天穿了双白色的鞋,被踩脏的那块格外明显。

  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在双倍的懊恼中她硬着头皮抬头,强忍着没躲开,看着他:“对不起。”

  他像是认出了她,目光落在她脸上。

  “没关系。”从他薄唇中溢出的三字像极了昨天早上,像金属一样冷。

  包括他的眼神。

  像是被当头浇了盆凉水,岑雾的身体差点打了个冷颤,她硬生生忍住,手抓紧了椅背,悄然用力。

  后来的两站路,两人没再说过话。

  直到下了车,岑雾仍懊恼,为什么不能再站稳些。而他的眼神仿佛和昨天的重合,又让她难以自控地胡思乱想。

  浑浑噩噩的,她连早餐摊老板问她要吃什么都没听见。

  “豆浆蛋饼,三份,一份给她。”空气里突然袭来干净清冽的气息,拽回她思绪的嗓音也不陌生。

  岑雾转头。

  梁西沉看了她一眼:“今天谢汶请吃早饭。”

  言外之意,她是顺带,要谢谢谢汶。

  那天早上的温度很低,风很冷。

  岑雾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有很多话堵在了嗓子眼,最终她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很快,三份早饭被装入袋中,其中一份由梁西沉递给她。

  岑雾伸手接过,极力忍住不让手指发颤,习惯性地礼貌再道了声谢,却没能从他手上接过。

  她抬眸,不期然撞入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他盯着她的眼睛,似是低不可闻地嗤了声,出乎意料地叫了她声:“岑同学。”

  早餐摊上暖黄的灯光虚虚笼着两人的影子,但晕在他脸上照得并不分明。

  岑雾心尖猛地狠狠一颤。

  下一句,他的语调冷淡,听着漫不经心——

  “我长了张杀人放火吃人的脸?”





  
第11章 2022-04-09 01:53:54
第11章 chapter 11

等他萧肃地背影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晨雾弥漫,早点摊聚集地人越来越多,闻缱才把这句话理解出好几层意思,

没能给他答案。

他等了那么一会儿,没等到回应,便把餐点递给她,转身走了。

闻缱想要付款时,被告知男生给过钱了,她才想起他给的整数。卖粥大婶没给找零。

猛然转过身,街头早已没有了那个高挑的背影,拢了拢背包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寓。

门口被贴上了对联,见她回来,物业管家说了声新年好,她完全没接话,轻轻点了点头,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他的那句话。

还有他清冷的目光。

比起梦里的那一幕更让人心绪混乱如鲠在喉。

不敢肖想他有别的意思,毕竟她四年时间里屡次出现在他面前也没能得到他多看一眼的机会。

是她表现得不够大方,让他很无语吗?

有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混合着桂花甜粥和梅花饼香甜气息萦绕在鼻尖,却让她想起他的眉宇间淡淡地不耐。

可能是的吧。

唯唯诺诺是她,偷偷摸摸是她,昏昧阴暗也是她。

心脏地位置在疼。

坐到椅子上把自己缩成一团,有些迷迷糊糊的,听见了外面有猫叫。

打开窗,她惊叫出声。“啊。”

桂花甜粥冷不防被掀翻,刚好倒在扶着书桌的手指上,灼热地疼痛瞬间传到疼痛神经末梢,她猛然缩回手。

闻缱豪无防备,赶紧回头去找罪魁祸首,却看见白猫蹲在床脚,显然知道做错了事,看着她瑟瑟发抖。

“滴答滴答。”

香甜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桌面上一堆残粥,直接倒在在她的日记本上。

甜粥沿着桌角往地板滴落。

“喵……”经常来蹭吃蹭喝白猫,胖一圈了,这会儿大着胆子爬出来,赌她不会生气。

“小白,你毁了我最后的期待。”闻缱低下头

想拿起粥盒扔掉,却发现还剩一点,最终她把盒子周围擦干净放到一旁给小白吃。

擦干净后,她去洗手,回来发现小白正在啃梅菜饼,她惊了惊,一个箭步冲向前。

猝不及防地被拉到中间的椅子绊到,一个趔趄,扑到地上。

顾不上脚疼,她连忙爬起来去拿梅菜饼,发现小白又把剩下的粥弄洒了。



....-

眼泪。

不期然冒出来。

手机在这时响起,拉回了她的思绪,是祁思齐打来的电话- -“喂?

“缱缱,在家过得开心嘛?我和秦约在写对联儿呢!"能听到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还有祁思齐兴奋地喊叫。

闻缱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吓了一跳的白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一点:“挺好的。

那边祁思齐正在笑,和秦约打闹完,让秦约打招呼。

秦约的声音时远时近,夹杂着一些无奈:“闻缱,新年好。”

祁思齐接回了电话,笑着说:“好好写,两家的对联都靠你了啊,写不完不许吃饭。

秦约似乎没有回应。

对面隐约传来“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的歌声,在这喜庆的氛围里,忽然爆发出祁思齐的尖叫:“啊!秦约,我的脸!你死定了!

“我再也不理你了!讨厌死了!坏蛋!”

“我要回家!”



窗外隐约能看到提着年货来往的一家人,有说有笑地走在路上,庆城的新年氛围非常浓厚。

她的眼泪却再次喷薄而出。回家。

多么奢侈的一个词语。

那头祁思齐发现了她很久没说话,啪嗒啪嗒跑出去,似乎是把门反锁了,终于安静下来后问她在干嘛。

“在吃饭。”看了眼吃得喷香的白猫,她擦了擦眼泪,把自己当成正在吃饭的白猫,报告了吃的桂花甜粥和梅菜饼。

祁思齐并没有察觉为什么大过年她吃得这么简单,只当是大

鱼大肉吃腻了换个口味,反而在和秦约怄气冷战。

零碎地说着回家后怎么家人和准备过新年。

在这絮絮叨叨地背景音中,闻缱再次把桌面收拾干净,转身出去买饭。

同乘电梯的人或许猜不到她为什么接着电话还在无声掉眼泪



可她偏偏连电话那边说了什么都不知道,而是在想周景辰那样的出类拔萃人,大概永远不会看见阴沟里生活的她。

他永远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优秀的让人望而却步。能再靠近他一点吗?

像梦里他说的一样。她不配。



当晚,闻缱是被胃疼疼醒的。

淡淡地星光撒进来,中间仿佛站在一个眉目凌厉语气生硬的人,冷淡地问她:"你是谁?

凌晨一点半,她躺在床上,用手抵住胃部,竟然臆想出他从头到尾并不认识她的故事。

甚至想象出他抛来一个鄙夷冷漠地眼神,在得知她暗恋他之后,对她不屑一顾地态度。

她穿好衣服,再次坐到书桌前。

拿出了日记本。

这本日记写下了关于她暗恋他的秘密,命运多舛地从泼洒的甜粥中保存下来,纸张都弄脏了。

翌日清晨。

闻缱夸张地坐了公交车去学校附近买早饭。

还在古桥的前一站下了车,磨蹭着,穿过了古桥。

还想碰碰运气,便四处搜寻那个背影,却一无所获。

听说粥铺说是最后一天营业,明天要准备过年了。她买了同昨日一样的早点。

走到古桥上,听到自行车铃,她的一颗心立马悬了起来,保持直线没敢动。

却没有看到想看的那个人。

直到数了200下,走到桥头,还是没有。

那天三顿饭她都是去那边买的,却始终没能在桥上遇到他。



秦约的信息发来时,闻缱正在外面吃饭。

要出去看电影,并且让她喊上祁思齐,闻缱瞬间明白了他是想祁思齐求和。

昨日两人闹矛盾,到今日祁思齐都没理他。

地点定在学校附近的影城,祁思齐挽住她的手把秦约远远甩在身后:“哦,是她!

闻缱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成群结队来看电影的家庭和情侣们。人头攒动。“谁啊?”

祁思齐笑了笑:“昨晚和周景辰吃饭,他被当街表白了!”

闻缱脑子嗡地一下。

努力克制指间的颤抖,她不敢在祁思齐面前失态,黄煜和周景辰关系好,带着祁思齐和他吃饭是常事,这没什么好惊讶。

“太搞笑了!遇到过好几次他的告白现场,昨天的绝对最震撼



闻缱的心思不在爆米花和可乐上。

她机械地接过秦约递过来的零食,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在飘“怎么…….震撼了?

“用一个巨大的音响,当街大喊他的名字!然后很多人围着鼓掌的那种!"祁思齐等前面的人都进去了,继续悄声说:“还是边弹吉他边唱!

当众表白!街边看热闹的高喊在一起!我都热血沸腾了!”

“结果呢?”快要进场了,大厅还有很多人在选电影,闻缱听见自己的声音被吞人海中。

“残忍被拒!"祁思齐拍着胸口,“他居然嫌弃人家成绩差,让那女的回去好好学习!呼……幸好我没告白!

“你活腻了吗?!"秦约从身后忽然抓着祁思齐的帽子往前拎沉沉地说:“敢谈恋爱我就告诉你妈!

祁思齐从他手中挣扎开,再次跑回闻缱身边,冲秦约做一个鬼脸,“略~他喜欢的是孙慕恩啊,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闻缱猛然握紧了拳头,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与他有关的女生名字。

祁思齐立马八卦地凑到她耳朵边,完全不是没有表白机会的人该有情绪:“你知道孙慕恩吧?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还是听黄煜说的。

“是一个童星哎!还演过好多电视剧!听说周景辰喜欢她!”“俊男靓女!挺般配的!”



幸好他们已经找到了入场放映厅,里面乌黑一片,电影还未正式开始,大屏幕上放着广告,祁思齐开心地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否则。

他们一定会发现她泛红的眼眶。

电影内容完全没看进去。

脑海里全是周景辰和孙慕恩的名字,转啊转的,转得她头晕眼花,转得左胸腔某个地方发酸发涨。

“缱缱……这个电影很感人吗?为什么没戳到我的泪点?"祁思齐一回头看到有旁人在抹眼泪,不太理解泪点在哪。

闻缱咳嗽了一下,连忙掩饰自己的情绪,“是啊,真……挺感人的。

“都怪秦约!大过年挑这种片子看!我们去吃火锅好不好?”

一旁的秦约被冤枉惨了,明明是一部烂到不能入眼的影片。估计观众都是被气哭的。

闻缱盯着大屏幕,轻轻点头:“好。”

影片中的男主变成了他的模样,女主俨然是孙慕恩的面孔两人亲亲我我搂在一起,男主对女主说:“我爱你,请和我在一起

吧。

“看不下去了。"祁思齐觉得剧情太扯,真会把人气哭。

“嗯。”闻缱为在人少红了眼睛感到一丝难为情,庆幸祁思齐有没有发现,“我们走吧。

电影没结束三人便走了出来,秦约在火锅店取号排队,商场上空传来一首很欢快歌词却十分应景的歌--

总以为爱是全部的心跳失去爱我们就要

就要一点点慢慢的死掉

当我失去你那一秒心突然就变老 the day you went away

喧闹的街没发现我的泪被遗忘在街角 the day you went away有一天也许我能把自己治好再一次想起来应该要怎么笑第一次爱的人他的坏他的好却像胸口刺青是永远的记号跟着我的呼吸直到停止心跳



闻缱轻轻叹息。

原来他真有喜欢的人了。

那她还在执着什么……



第11章 2021-12-12 20:00:00
直到梁西沉从身旁离开,两人阴差阳错缠在一起的影子从光晕中分开,岑雾终于想到应该说什么。

但已来不及。

他就只说了这么一句,好像也不是要她回答,在问完后,他松了手,让她顺利地拿走了早饭。

然后走了。

她急忙转身,只看得到少年在暗色中的挺拔身影。脚步动了动,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追上前解释。

后来,就如同丢了魂,岑雾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教室的,一路上,她的脑袋都乱糟糟。

周围其他同学走路或是聊天的声音她完全听不见,唯一在耳旁反反复复清晰重复的只有他的那句话。

以及,他看她的那个眼神。

比昨天的事还要让她如鲠在喉难以释怀。

她忍不住想,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那么问?

是她让他讨厌了吗?

手里的豆浆和蛋饼依然是热的,但吹来的风似乎格外冷,吹在她脸上,隐隐有些疼。

是讨厌吧。

她垂下眸,唇无意识地咬得用力。

好像有些呼吸不过来。

走进教室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有些浑浑噩噩的,她将吸管插进豆浆中喝了口。

“唔。”

舌尖冷不丁地被烫到,刺痛的感觉瞬间沿着神经席卷全身,烫得她眼睫毛止不住地扑闪。

岑雾头一次没了章法,想放下豆浆又想把豆浆吐出来,不知道应该先做什么好。

“啪嗒。”

豆浆杯子从手中滑落掉到了桌上。

浓香的豆浆顺势从吸管中流出洒了一片,刚拿出来的语文课本也不能幸免。

“怎么了,没事吧?”前桌听到动静立刻转头关心,递给她餐巾纸,又帮她把课本拿到一旁。

“没事,谢谢。”岑雾低着头。

想把豆浆扔了,然而拿到手里又舍不得,最终,她把剩下的豆浆小心地倒进自己的保温杯里。

收拾完,她起身走到饮水机那准备接杯开水,不料竟也走了神,直到热水沿着杯口涌出来溅到了她手上。

猝不及防被烫,手一松,一次性纸杯被带到地上。

顾不上疼,她连忙弯腰捡起,等站起来,她又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的豆浆还弄到了她的衣服上。

果然糟糕透了。

她想。

“雾雾,沈岸这个混蛋欺负人,今天我们谁也不要和他说话!”心烦意乱之际,周思源进了教室,气呼呼地把书包往桌上一放。

岑雾飞快眨了下眼睛掩去情绪,抬头,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无异:“怎么了?”

周思源显然还在生气,嘴巴撅得很高,眼神忿忿。

沈岸跟着进了教室,眼神无奈,解释:“她今天生理期肚子疼,还非要在蛋饼里放辣酱,我不让,她吃了只会更疼。”

周思源气炸:“我就爱吃辣,无辣不欢,要你管?”

她凶巴巴地瞪着沈岸,突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有病啊,连我生理期都记得的,谁让你记住的?”

沈岸面无表情:“没记,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你!”周思源咬牙切齿,“今天不许和我说话!”

沈岸:“……”

周思源说到做到,一整个上午都没有理会沈岸难得的示好,看也不看他一眼,连带着也不让岑雾理他。

最后是中午沈岸特意出门去买了周思源最喜欢的奶茶和甜品,又保证下周请她一礼拜的早饭。

周思源才勉为其难地同意结束冷战。

她喝了口奶茶,傲娇地哼了声:“如果高三分班就好了,我一定从现在就开始祈祷不要再和你一个班。”

沈岸无奈。

此时岑雾也喝着沈岸带给她的奶茶,三分糖微甜的口味,在听到周思源说到高三这个关键词时,她顿住。

七中高二文理分班后高三不会再分班,他们三个高三也会继续在一起,还有一年多朝夕相处的时间。

可是。

梁西沉高三,离毕业还有六个月。

也就是说,她只剩下半年和他同校的时间了。这半年里,她能偶尔遇见他的机会又有多少?

突然间,岑雾觉得心口闷闷的。

“雾雾,你怎么啦,今天好像一句话都不讲。”周思源后知后觉发现什么,凑近关心。

岑雾将发苦的奶茶轻轻咽下,摇头:“没有,就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困。”

周思源摸摸她的脑袋:“那你抓紧时间多睡会儿。”

“嗯。”

外套脱下盖在身上,岑雾趴在桌上,脑袋埋入手臂中。

她忽然想,像梁西沉那样不缺女生喜欢的天之骄子,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意的人随意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让暗恋者胡思乱想一整天是什么滋味。

没忍住,她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从前,她从不会叹气。

更不会这样。

-

当晚,岑雾又梦到了梁西沉。

还是今早的一幕,不同的是,在最后早餐摊那里变成了他看着她,淡淡地问:“你喜欢我?”

吓得岑雾心虚又羞愧难当地从梦中惊醒。

明知是梦,明知他那样的人根本不会这么说,但再躺下时,她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睡着。

良久。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摁亮屏幕,打开了那个秘密相册。

不过是三张照片而已,她却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很久。

包括草稿箱里一条没有发出的短信。

隔天。

岑雾习惯性地出门上学,但在手碰上门把时,她犹豫了。

纠结几秒,她松手,在屋子里又待了会儿才出门赶下一班公交。

她是有意想避开。

然而她发现自己从上了车后,早就有了习惯——

下意识地站在右侧,目光一直望向窗外,等远远看到运河岸站台时,一颗心毫不例外地提到最高点。

她想看到他,很想,但又有些怕。

最后,这一班公交车上没有他。

而接下来的三天,她都没有再遇见过他。

-

再知道梁西沉的消息是在迈入十二月的第一周。

那天临放学前天开始下雨。

岑雾带了伞,和周思源一块儿撑着往公交站台走。沈岸被周思源赶走先去站台了。

周思源和往常一样天马行空地聊天,突然,她拉了拉她的衣服:“雾雾,你看。”

岑雾闻声抬眸,前面是三三两两结伴的学生。

没什么特别。

“怎么了?”

周思源冲她眨眨眼:“梁西沉今天被人表白了!”

岑雾大脑空白了一秒。

尽管极力克制,但她还是忍不住再往前面看去,直到没有找寻到那个身影,她才恍惚反应过来高三比她们晚放学。

“不用惊讶,他被表白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听说,高一入学军训那会儿,他直接被人当众唱情歌表白呢。”

岑雾只觉心脏被吊了起来。

她动了动唇,挤出强装镇定的声音:“那今天……”

“那个穿粉蓝色衣服的,看到了吗?”背后讨论人不好,周思源有意压低声音,“高一的学妹。”

“听说是高一3班的班花,拦住他就递情书。性格……唔,我打听到后觉得好像和你有点儿像。”

“然后呢?”雨滴滴答答落在伞上,岑雾听到自己散进雨中的声音。

“当然是拒绝了呀,”周思源一口回答,“据传出来的版本,梁西沉看都不看她一眼,还相当冷淡地说不喜欢她那样的。”

十二月的雨夹着十足的凉意,风试图往岑雾的嘴巴里灌。

很冷。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啊?”她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攥在了一块儿,手心印出几道深深痕迹。

然后,她第二次听到了那个名字。

“三中的夏微缇!”

周思源压低了声音但显然压不住得知八卦的兴奋:“下午我碰见谢汶,就问他表白的事,嘿嘿,也顺便八卦了下梁西沉喜欢什么样的。”

“谢汶很八卦地告诉我,很大可能是三中校花,夏微缇那样的。”

她说着想摸手机去三中的贴吧找夏微缇的照片,意识到手机在家里:“晚上回去找了给你看看。”

“雾……怎么啦,雾雾你的眼睛怎么好像红了?”周思源一转头看到她眼睛有点儿红,担心坏了。

岑雾眨眨眼睛,说:“没事,就是好像……有东西吹进去了。”

“我帮你看看!”

“嗯。”

周思源急忙让她把伞举高点儿,然后扒着她的眼睛看,果然看到有一粒小沙子。

附近正在修路,灰尘多。

周思源想着以前她这样她妈妈都会给她吹吹,于是安慰她:“别着急,我帮你吹吹,吹出来就好。”

岑雾微仰脸,声音低低的:“嗯。”

温热的气息轻柔地拂来。

路边店铺放的歌曲也在这时吹了过来,很清楚地钻入岑雾的耳朵——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

把距离吹得好远”

“吹掉了!”周思源松了口气。

“嗯。”岑雾勉力弯了弯唇,对她轻声说,“沈岸在等你,我看到你们的公交车了。”

周思源转头一看,果然车就要到站了。

“那我先走啦,明天见!”

“明天见。”

周思源朝她挥了挥手,跑向站台和沈岸一块儿上车。

等到红灯,岑雾撑着伞走向马路对面。

风再吹来,吹乱了她额前的发丝。

那首歌还在唱——

“但偏偏雨渐渐

大到我看你不见”

岑雾眨了下眼睛。

他不喜欢她这样的。

她也只是……被风吹红了眼睛而已。



























































第17章 2022-04-11 10:07:32
《酣想》作者已经最新章承认借鉴并道歉
第12章 2021-12-14 15:05:41
投诉时间: 2022-04-11 11:35:52
处理操作 接收人: 管理员 接收时间: 2022-04-11
处理人: 编辑珞茜 处理时间: 2022-04-15
处理结果: 构成严重违规,锁文要求清理,黄牌一个月,红牌半年,永久禁止上榜
判断分析:
作者八音兔本人表明:“此文因借鉴过《日落时想你》情节,后面不会再更新,感谢各位的指正, 因无法锁文, 先和原作者慕时烟道个歉,此后也会多多注意”

因被举报作者自认侵权,因此判定作者八音兔的文章《酣想》构成“严重违规”,发黄牌(该文积分减少30%)并锁文(无法上任何榜单)。可清理的,挂红牌(该作者专栏所有作品积分减少30%,无论新发旧发)至少半年,作品被列入“违规”黑名单,作品挂“违规”章,在清理干净之前不得解锁。扣除该文全部榜单,并自判定之日起剥夺该笔名下发表的一篇作品十万字榜单(包括自然榜和人工榜),此扣榜作品需符合当时网站管理、审核规则,扣除榜单时限不少于30天,扣榜结束前作者所有笔名下作品均不得上榜、且不予开通新马甲。扣榜结束后不得对前述已完成的扣榜作品做添加违规内容、自锁等操作。